黄显功
踏进硕果累累的书林,图画是可阅读的对象,何况是与书缘分最近的藏书票。这种因书而生的微型艺术品,虽然是一张小小的图画,但它凝聚了作者对阅读的理解、票主的了解、艺术的见解。
在我国藏书票作者中,我曾结识了几位工作于书店的师友,张丰泉是其中令我最敬佩的一位艺术家,二十多年来,与他交往中的诸多“第一”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是我所知道的第一位藏书票创作超过一千张作品的人,据悉总量已有1400余张,在国内罕有其匹。我第一次见识他的作品是1996年我主持“庆祝上海图书馆新馆开馆藏书票展”征稿时,邵黎阳向我们推荐了张丰泉,我被他小巧精致的藏书票深深吸引。我第一次与他见面是2014年在上海陆家嘴“梅园杯”藏书票作品展上,那天我向他表示了图书馆征集收藏的愿望,之后我多次写信和电话邀约他为图书馆的作家朋友制作藏书票,他均欣然响应,按时寄来作品,他是我经手接收藏书票数量名列第一的国内捐赠者。2019年秋天,当我从他手中接过600张个人创作的藏书票时,由衷地对这位至今仍保持着刻刀不辍艺术状态的耋耄长者心生崇敬之情,默默地承诺一定要为他出版一本作品集。
他是国内少有的持续创作藏书票已近50年的作者。如此漫长的艺术生涯,不仅令人感佩他对藏书票艺术的执着追求与不懈努力。刻刀下雕琢的不尽是图案,那是爱书人徜徉书林的履迹;滚筒下敷设的七彩正是艺术家生活的本色写照。
他是深受国内藏书票爱好者尊敬的艺术老人,年过九旬,仍在向木进刀,调色挥彩。他在丰饶的藏书票园地里快乐地默默耕耘,大地向他回报了丰茂的书林。他走进林间,于是有了鸟唱、鸮鸣、动物;他走过草地,于是有了鲜花,蜂蝶、白鹤;在他的天空中,有南雁北飞、日月星辰;在他的岁月里,有生肖的记忆,往事的烟云;他在书店穿越时空,与古今名贤相晤,品读唐诗宋词……这是丰盛的书香飨餐。
他退休前是沈阳的一名新华书店美工,日常工作是以画笔进行图书的阅读推广。常年与书为伴的经历,张丰泉扮演了图书传递者的角色,所有书写和绘制的图书推荐海报,均是为了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乐见购书者携回一本本图书。所以,他的藏书票蕴含了一位老书店工作者对阅读的深情期待。
他的作品不仅曾作为书店的赠品广泛流传于读者之中,而且他乐于为许多写书、读书、爱书的人士制作藏书票。有些人虽未谋面,但张丰泉读了他们的作品后,常常主动地研究和创作,并热情地馈赠藏书票。
我喜爱适宜藏书使用的藏书票。在目前藏书票日益背离实用性而趋向尺寸扩大的当下,张丰泉的作品始终保持在掌心大小,其玲珑之态令我感到特别亲切可爱。在沪时,我曾与他讨论过作品设计为何坚守方寸之间,追求小而美的问题,因为他的藏书票从创作伊始就“墨守成规”,遵循藏书票的功能初心——为书而作,为书所用。从艺术史的角度来看,创作者的角色特征往往会在作品中留下身份的烙印,张丰泉作为新华书店的美工,不同于版画专业出身的画家,他创作的艺术焦点,始终是以图书为出发点和落脚点,以精巧适宜的大小与书相得益彰。这种长年稳定的藏书票创作定势,成为他显著的个人艺术特征。
上海以其海纳百川的文化开放性,将张丰泉的藏书票从个人作品的展览到个人作品集的出版,向上海的观众和读者展示了一位优秀的藏书票艺术家的风采,我们对其琳琅满目的藏书票正可以他姓名中的一字“丰”来概括。不仅是作品数量的“丰产”,而且内容“丰实”,同时也是一项上海图书馆藏书票征集的丰硕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