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新首相如何应对内政外交课题？

蔡亮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中日关系研究中心秘书长、研究员 蔡亮

10月4日，日本举行首相指名选举，64岁的执政党自民党新总裁岸田文雄毫无悬念地被选为第100任日本首相。由于执政联盟在国会牢牢占据优势，因此首相指名选举其实只是“走程序”的象征性投票，9月29日举行的自民党总裁选举才被认为是实质上的日本首相选举。岸田为什么能在选举中胜出？作为首相他将如何面对内政外交课题？本期论坛特请专家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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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党内派阀政治胜选

问：为什么岸田能在自民党总裁选举中胜出，成为日本新首相？

答：此次自民党总裁选举，虽然有前政调会长岸田文雄、前总务大臣高市早苗、行政改革担当大臣河野太郎和代理干事长野田圣子四人参与角逐，但整个选举造势呈现出的就是“岸河对决”的态势。

值得一提的是，从选前的各项民调结果来看，无论在普通民众还是拥有投票权的自民党党员和党外支持者中，河野都是“人气王”，支持率远胜其余三人，最终岸田却以257票对170票大比分胜出。这看似与民意相违的结果，其实与自民党总裁选举制度以及自民党内派阀政治，尤其是前首相安倍晋三等派阀大佬的政治号召力息息相关。

根据此次自民党总裁选举投票方案，除382张国会议员票外，还有从约110万名党员和党外支持者中产生的382张选票，候选人只有获得过半数选票才能胜出，否则得票前两位的候选人将进入第二轮投票。由于是四人角逐，因此第一轮胜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在第二轮中，议员票的权重显著增加，从第一轮的50%上升至近90%。换言之，谁能够获得更多国会议员支持，谁就能在第二轮胜出。如此一来，自民党内的派阀政治，尤其是派阀大佬，就将发挥重要的影响力。

众所周知，自民党内向来派阀林立，岸田本人作为岸田派的首领，连任九届众议员，资质深厚，稳健持重，擅长平衡党内各派力量，不但在国会议员中颇具人望，派阀大佬们也认为他当选总裁对确保自民党政权的稳定性大有裨益，导致他在国会议员票方面占据明显优势。

然而，岸田的舆论影响力偏弱，政策主张在民众中缺乏存在感和影响力，虽然历任内阁和党内要职，但缺乏能让民众印象深刻的政绩。因此，党内众多青壮派议员较青睐“人气王”河野。甚至连人气颇高的环境大臣小泉进次郎和前干事长石破茂也主动表态支持河野，结成所谓“小石河联盟”。需要指出的是，自民党内尽管派阀政治依旧，但派阀影响力已今非昔比，最终各派决定成员可自主投票（岸田派除外）。各界预测，河野虽然在议员票方面不具备优势，但获得100票以上应不成问题。进一步预测，河野在第一轮会凭借地方票的巨大优势而获第一名，但会在第二轮负于岸田。

然而，在以安倍晋三为核心的派阀大佬操盘下，事态出现了戏剧性变化。一方面，安倍频频与党内议员联系，劝说他们将票投给以安倍继承人自居的高市早苗，另一方面，岸田与高市达成协定，在第二轮联手阻击河野。

在这样的政治操盘下，河野在第一轮投票中所得议员票仅为86票，远低于各界预期，导致岸田在第一轮中便以1票优势将他击败，在第二轮中更是以87票的巨大优势让他尝到了几乎完败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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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疫同时要复苏经济

问：新首相面对的国内任务有哪些？他会如何应对？

答：据日本媒体报道，日本民众最关心的五大内政议题如下：1、新冠疫情防控（53%），2、经济复苏（37%）；3、完善医疗和看护相关机制等（33%）；4、少子化对策（26%）；5、财政重建（23%）。由此可见，岸田文雄内阁的当务之急是做好疫情防控和经济复苏。

可以说，前首相安倍和菅义伟的下台均与应对新冠疫情不力息息相关，日本在此过程中还暴露出危机应急能力和数字化欠缺等弱点。新冠疫情对日本经济产生了综合影响，控制疫情的同时发展经济才是硬道理，而也只有切实解决了这两个方面的问题，才能得到民众的认可。诚如《日本经济新闻》所评论的，尽管岸田内阁目前支持率很高，但如果疫情防控和经济复苏在一段时期内没有取得显著成效的话，新内阁的“蜜月期”很快就会过去，自民党将在2022年夏季参议院选举中接受“审判”，进而还会威胁到岸田的首相宝座。

在疫情防控方面，一方面，岸田内阁会继续提高疫苗的接种率，并细致落实接种第三剂加强针的相关规划，另一方面，在面向27个都道府县的新冠紧急事态宣言和防止蔓延等重点措施全面解除之后，如何有效防止新冠疫情出现第六轮反扑，是疫情防控的重中之重。

而对于经济复苏，在竞选自民党总裁期间岸田曾多次承诺，如果当选就会推出经济刺激计划以缓解疫情对经济的冲击。他指出：“全国性的危机仍在继续，我们要以坚定的决心，继续努力应对新冠疫情，需要在年底前制定出规模达数十万亿日元的经济刺激方案。”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除了上述经济刺激计划外，岸田将重点放在解决“社会不平等”和“财富分配不公”问题上，希望能够减少日本社会日益扩大的贫富差距。他曾表示，将转变自前首相小泉纯一郎改革以来的“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把工作重心落实到“提高普通工薪族的收入上来”。

为此，岸田仿效本派阀第一代领袖——前首相池田勇人1960年提出的“国民收入倍增计划”，提出旨在扩大中等收入群体、对育儿家庭教育费及居住费等加大支援的“令和收入倍增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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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华政策或继续强硬

问：日本的对外政策是否会有变化？对华关系会如何发展？

答：虽说战后日本首相任期并不太长，自民党却长期执政（自1955年以来，自民党在野时间总共4年左右），因此日本外交政策的总体基调具有相当强的历史延续性和结构韧性。简言之，自居西方国家的日本以日美同盟为外交基轴，并强调自身是美国主导的所谓“自由国际秩序”的受益者，外交目标就是积极维护这一秩序，并在此过程中彰显日本的国际影响力。

而具体到对华关系，受中美战略性博弈进入长期化深度化、钓鱼岛等问题的矛盾性激化、日本民众对华好感度下滑等因素影响，日本总体上将中国视为“自由国际秩序”的挑战者，是对日本乃至地区和平与稳定构成重要威胁的国家。因此，岸田对华政策的主基调是延续现阶段的强硬路线。

岸田早已表态说，将“对付中国”视为未来内阁的“首要任务”，并强调称，对“中国在外交和经济方面的强硬行为深感震惊”，因此为了保护“自由、民主、法治和人权等基本价值观”，日本将“与美国、欧洲、印度和澳大利亚等具有相同价值观的国家合作”。进一步的，他在9月13日记者会上公布外交与安保政策时，更是毫无隐晦地将矛头对准中国，甚至指出，日本需要考虑针对中国等潜在敌人构筑导弹攻击能力，为此“与盟友美国合作，展开兵棋推演很重要”。

岸田不但会在安全领域持续对华强硬政策，还注重在经济、人权等领域对华施压。他视“经济安保为施政的重中之重”，明确指出，在美国积极推行经济上，尤其是在高科技和具有战略意义产品上打造“去中国化”产业链政策的背景下，要以经济为重点来保护日本的地缘政治利益，多角度考虑日本的国家安全。他提出，日本一方面要将2022年推出的“经济安全保障推进法”升格为国家战略，并新设负责经济安保的阁僚，从制度和组织上防止技术外流，另一方面应积极与美国、韩国、台湾等国家和地区进行协调，以确保半导体等具有重要战略意义产品的供应链安全。此外，岸田还要专门设立“人权问题”首相辅佐官，因此很可能会在涉疆、涉港、涉藏等中国内政问题上配合美国，以人权为借口对华频频施压。

但另一方面，岸田也认识到经济上继续与中国保持密切关系，分享中国发展红利对提振日本经济是不可或缺的，因此他也强调有必要定期举行中日首脑会谈，借以将两国关系维持在可控的态势上。

概言之，岸田的对华外交将会摸索一个日本版的“3C政策”，即该对抗的对抗，该竞争的竞争，该合作的合作。对此，中国应在亮明红线、守住底线的基础上，推动岸田内阁与中国一道恪守中日四个政治文件确立的各项原则和精神，深化互利务实合作，让双边关系沿着正确的轨道健康稳定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