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5月14日 星期三
智慧快餐 独自过年 当鲜花成为寻常物 崇明糕 正月里唱马灯调 做一点无聊的事
第14版:星期天夜光杯/夜光杯 2022-02-06

正月里唱马灯调

叶良骏

起源于民间的马灯调,宁波人几乎都会哼几句。对于过年的记忆,有不少与此有关,想起来常常忍俊不禁。

乡间有“闹年”习俗,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结伴去大户人家唱马灯调,会得赏钱。大年初一,村里几个孩子找来了,要父亲参加闹年,阿娘说,闹年好啊,越闹越发,但不能去菱漕头陈兰荪家。那年,父亲8岁,刚定了亲,未过门的媳妇是这家的,按规矩不能去。领头的尚性说,菱漕头有两家“大屋”,保证不去陈兰荪家。

走到菱漕头,尚性指着右边大屋说,这是陈邻生家。马灯调唱词都是现编的,父亲开口领唱:“正月里来是新春,陈家大屋点红灯。红灯照勒锃锃亮,金银财宝滚进门!”大家一起拔着喉咙喊:“哎格伦敦哟,金银财宝滚进门!”屋里走出一个大孩子,两个小男孩,大孩问:“老鹰湾叶家格?”“是!”“喂,领唱的报上名来!”“叶元章!”“叶元章?”大孩子向屋里喊:“阿爸,叶元章唱马灯调来嘞!”走出一个老人,穿长衫布鞋,脸无笑容看着。见大人来了,小伙伴们催元章,再唱呀,多讲好话!于是接着唱:“正月里来是新春,陈家大屋喜临门,儿子孙子一大群,菱漕头村是头份!”老人摇摇头进去了,孩子们见他不发赏钱,越加吼得起劲:“哎格伦敦哟,菱漕头村是头份!”父亲喊:“哎,冒(别)走啊!赏钱还没给啊!”正闹得起劲,忽见门外有人挑着担子高喊:“陈兰荪先生,节礼到了!”父亲一听,吓得腿都软了,一溜烟逃走,引得孩子们哈哈大笑。定了亲的两家不能走动,大年初一父亲却走错大门唱错歌,被小舅子看见不算,还向丈人阿爸讨赏钱,回家被阿娘狠狠骂了一顿。这是父亲后来讲给我听的,说一回,我们笑一回。

那年,我5岁,大年初一清早,阿娘把我叫醒,昨夜守岁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我不肯起,被阿娘一把拎起来说,闹年的人要来了!还没穿好衣服,外面大门被人敲得震天响。

阿娘三步并作两步奔去开门,呼地一下子涌进来十几个小伙子,领头的是阿宏,手里的铜脸盆是他阿娘当宝贝藏着的,被他偷来当锣敲。领唱的增福是中兴中学学生,他语文年年得第一。锣敲三下,他开口唱:“正月里来桃花开,叶家大屋喜事来,二嫂福气交关好,生个孙子叫阿难!”敲锣的,顿脚的,起哄的,一起唱:“哎格伦敦哟,生个孙子叫阿难!”(大弟刚出生,乳名阿难)。

阿娘眉开眼笑端出自制的金团、印糕,请大家吃。小伙子们看不上这些东西,继续唱:“叶家大屋高高门,金漆樑柱红木凳,索宁(啥人)要吃金团糕,银洋勒勒(多)装满盒!哎格伦敦哟,银洋勒勒装满盆!”唱的,笑的,闹的,屋瓦都哗哗响起来。阿娘抓了一大把银角子给他们:“好好好,依侬吉言,都有份,都有份!”小伙子们高兴了又唱:“哎格伦敦哟,二嫂好人有好报,孙子挪苏(孙女)狂狂奔!”阿娘笑得眼睛都没啦。

过年要唱马灯调,但闹年的人都不在了。没关系,我现编一个,用刮勒松脆的宁波话在心里唱:“正月里来是新年,阿娘拨(给)我穿新衣,锦缎夹袄绣花鞋,好看小娘(囡)是月丽……”唱着唱着,沧海桑田,风霜雨雪,都化作了耀眼夺目的亮色,将年味演绎得淋漓尽致,直击心里最柔软的暖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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