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了你足音的律动

刘蔚

在疫情肆虐的日子里，我们再次体会到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可贵。居家抗疫，我们暂时无法走出户外，但在音乐和文学作品中，我们依然可以感受到大自然的呼吸和心跳。前些天，我取出一张切利比达克指挥的柏辽兹、门德尔松、舒伯特、斯美塔那管弦乐作品集的唱片听赏，切利比达克指挥的一大特点是速度相对较慢，但特别重视细节的呈现，音乐非常饱满。当播放到斯美塔纳的交响诗《伏尔塔瓦河》，奔流不息、优美如歌的伏尔塔瓦河主题之后，乡民们欢乐集会的主题出现之前，铜管奏出的一段旋律如奔腾翻卷的波涛，气势如虹，不可阻挡，那一瞬间让我心潮澎湃。它仿佛是伏尔塔瓦河一路闪转腾挪，冲破高山森林的阻隔，拐过一个险急的弯道时，惊涛拍岸，浪花飞溅，然后终于奔向阳光闪耀、宽广坦荡的河面之际，那难以抑制的纵情歌唱。1867年，斯美塔那去波希米亚森林的胥腾霍芬拜访乐队指挥莫里茨·安格尔，亲眼看见了伏尔塔瓦河的两个源头，于是产生了为其创作一首交响诗的想法。然而，当他真正动笔写作时，却不幸染上耳疾，这对于一个作曲家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他忍受着耳聋的痛苦谱写《伏尔塔瓦河》时，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响，但他的心里一定千百次地回响着伏尔塔瓦流淌的声音，与这条捷克母亲河深情的呼吸产生强烈的共鸣，因而支撑着他历经艰辛，完成了《伏尔塔瓦河》与整部交响诗套曲《我的祖国》的写作。

青海南部，青藏高原的腹地，是长江、黄河与澜沧江的发源地，三江源由此得名。年保玉则峰就在三江源的核心区域内，它也是长江与黄河的分水岭。神奇美丽的西姆措（又名仙女湖）依偎在雪山脚下，犹如仙女明亮的眼睛，凝视着春天来临的脚步：只见冰川上的积雪融化成雪水，奔流而下，变成滋养茫茫草地的无数溪流。牧民逐水草而居。在这水草肥美、野花盛开的时节，藏胞曲波一家开始了牦牛转场前的准备工作。他们搭起全家居住的帐篷。随即，曲波要在帐篷的四周挖一条引流雨水的水槽。他将铲子小心翼翼地插进泥土中，生怕多挖一寸，为的是不让草皮连根拔起，而是只挖一半，翻起靠在帐篷的底部。等转场结束，拆卸完帐篷，曲波就可以将这些草皮放回水槽，恢复原状，青草能够继续生长。他说道，这样可以给草地多留一些草，给自然多一点生长的空间。

这是央视最近播放的五集纪录片《我住江之头》中的一组镜头。曲波朴实的话语中所蕴含的环保意识令人感佩。更让我心动的是牦牛群转场的画面。健硕的牦牛群翻山越岭，蹚水过河。当俯拍的镜头转移到宽阔的草原上，只见骑马指挥的牧民与成百上千的牦牛浩浩荡荡，纵情奔腾，气势磅礴，远处巍峨洁白的年保玉则雪山仿佛在召唤。让人不禁赞叹，雪山旁、草原上的藏族同胞就是大自然的儿女，他们最懂得人与动物都离不开自然界，因此以一颗颗敬畏天地、爱惜自然的心，在接受大自然馈赠的同时也呵护着它，与自然融为一体。

山岳的巍峨、河流的浪花、鲜花的芬芳，让我们的视野得以开阔，身心得以滋润，生活变得丰富和充实。但我们不得不暂时与它们分别，此刻慰藉我们心灵的，幸好还有祖先留下的那些优美动人的诗篇，让我们一遍遍地吟咏回味。老杜的“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韦应物的“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让我们闻到了春天百花盛开的芳香，看见了春潮连雨、水急舟横的悠然；王维的“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司空曙的“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让我们感受到了江流浩荡、山色空茫的意境，体会到了月夜江村、归舟不系的宁静与率真；李白的“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小杜的“南山与秋色，气势两相高”，让我们呼吸到了风云变幻、白波奔涌、浪如雪山的雄壮气息，感受到了长安城秋色与终南山秋天的一赛高低，寥廓高远。

诗哲泰戈尔有云：“我十分熟悉你足音的律动，它动荡在我的心里。”大自然并未远离你我，它就在我们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