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中的上海,人们停了下来,屏息凝神地聆听时间流逝的声音,有的人若有所失,有的人充满期盼,而此刻的我,面对着电脑屏幕,哆哆嗦嗦地按下鼠标,躯体在克制中仍有一丝颤抖。
作为一名缺乏慧根的围棋爱好者,棋道之路,偶有光明透来,奈何本人始终参悟不得。但是我棋臭瘾大,平日里没事总喜欢到棋馆去杀上两盘。直到三月的某一天,散步到家附近的棋馆,发现里面空空荡荡,张张椅子四脚朝天,整齐地叠放在桌子上,斑驳的墙角下隐隐生出了细碎的苔痕。我沿着来路返回,头顶是苍白的路灯:有时候棋友间的分别,不是吵架了闹矛盾了,只是一觉醒来,疫情来了,棋馆封了。
四月接踵而至。这一天,阳光正好,我在家里的露台上晒太阳。晒完了A面,正准备晒B面,手机里接到了纹枰坊老板王嘉骏的邀请,参加他们和弈客共同组织的网赛。
于是此后每天中午和晚上,我准时准点打开电脑,点进比赛对局室,眼前弹出一张空旷的棋盘,幽幽的,静静的,还有几分诡秘意味。儿子坐在对面写作业,看着自己这个不正经的爹一会儿歪嘴傻笑,一会儿全身绷紧,激动起来还会抽自己两个耳光,露出了担心的神情。他哪里知道这才是我一天最舒服的时刻,身体关节松弛润滑,眼里眉梢笑意盈盈,疫情的灰暗和阴郁一扫而空,整个人好像躺在一片轻柔的云上面,悠悠荡荡。
网赛的形式很多样,有个人赛、双人赛、团体赛、擂台赛。云端交流也不限于上海棋友,有很多来自外省市的朋友。比如双人赛我随机抽取了个搭档叫童小国,他不是上海人。别人叫我“宝宝老师”,他叫我“上海加油”。一个“上海加油”,一个“为上海加油”,组合在一起,力量太大了,竟一路过关斩将,高歌猛进,荣获小组第一。
当很多棋馆里相识的棋友在网络上一一出现,往日的熙熙攘攘仿佛又回来了。友谊比赛的胜负也许没有太大意义,但是赢棋总能让人目眩神迷。虹关路认识的一名棋友潘宇伟,给我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棋馆里的棋客大都穿着随意,或者说有点邋遢,每每他西装皮鞋走进来,好像丐帮污衣帮聚会里混进了个净衣帮的。我问他是不是干部,他很害羞地说当过群主。小潘棋力比较一般,对围棋的热情却始终不减。偶尔赢到一盘棋,会高兴地在群里发他尬跳大头舞的短视频,配上段文字:莫非是我长期以来的努力和付出,终于感动了上苍?
小潘是名自由职业者,从事期货证券,常有一语中的的表述。当问及他怎么看待疫情期间的网赛,他直白对曰:每天有棋可下,也是幸福。这句话道出了我们全体棋迷最强烈又或表达不甚准确的感受。
如果把围棋爱好者的棋瘾,归入一种基本生存需求,那么纹枰坊和弈客就是我们的团长,帮忙团购了精神食粮;大赛组委会是志愿者,即便他们投入的时间无法计入志愿者时长;团长和志愿者带领我们全体参赛人员,在各自封闭的家中,完成了一次对无精打采生活的精彩叛变。 天元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