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日子的人

汤炳生

疫情前，我们小区外的广场上三天两头聚集起少到五六人，多到八九人的婆婆妈妈们，她们年龄不一，有刚退休的，也有七十多岁的。聚集的时间也不确定，或上午或下午，看她们的脸色都像中了大奖似的，偶尔还会听到她们喊：走，给自己加工资去！于是那些穿着不同颜色服装的人们，戴着头盔，骑上电动车、围聚成团地前行，也不顾及后面急于赶路的人揿铃叫她们让路，直至听到高腔大嗓带着怒气的催促，她们才嘻嘻哈哈地让出路面。她们像五色云彩快速地向前飘动，更像是一群候鸟，目的就是去给自己“加工资”。后来，我见老同事王阿姨也加入了候鸟群，我把她拉到旁边问：你们出去怎么叫“加工资”？她说叫加工资不确切，应该叫淘便宜货，买打折的食品。老姐妹们之所以叫“加工资”是指淘到便宜的那一部分。其实，我单枪匹马也常去淘便宜货，比如说同一个品牌的馄饨，在一个卖场卖16.8元一盒，而另一个超市却卖14元；都说羊头狗颈好吃，那天我跑了两个超市作一比较，前者羊头26元8一斤，后者18元一斤，一个羊头三四斤，你算算相差多少？不用说我也挑便宜的买。

后来，我发现王阿姨竟还成了那群候鸟的领头雁，队伍也壮大了。一次她对我说，汤，你是不是跟我们一起去塌便宜货？我说不用了，我去买也会货比三家的。王阿姨神秘兮兮地说，那绝对不一样，我去，摊主不打折的也打折，打折的还要便宜。我惊讶地说你有这本事？她说，其实你也会，但你没想到那一层，更没有我们团购的声势。那天我兴致勃勃地当了一回娘子军中的洪常青，跟着她们到了一个超市的肉摊前。摊主见一下来了十来个人，满脸堆笑，说阿姨们要买啥？众人都看着王阿姨。王阿姨对摊主说，打点折吧。摊主指着价目牌说，已经打了。王阿姨说在你打折的基础上再打个八折。摊主连连摇头。王阿姨指着那打折的价目牌说，你别噱（骗）我，这肉还是原价，只不过是提价后打的折。摊主顿了顿说，再打折我这生意还怎么做？王阿姨看看摊主说，阿弟啊，我吃了近四十年的商业饭，恐怕我的工龄比你年龄还大，我说这话的意思你应该懂的。摊主犹豫着，但还是说，我要亏本的。王阿姨说你不过是少赚点，薄利多销，你看看，我们十来个人，买个三四十斤没问题吧；再说我们这么多人都拥挤在你的摊位前，人气多旺！你没看见其他摊位的摊主都羡慕地看着你吗？还有顾客赶风头往这里来，对你多有利！摊主没吱声。王阿姨说，你听说过吗，店主为壮声势掏腰包雇人排队？我们诚心要买你的肉，免费排队为你做广告，再说你让利了，我们这帮人都是你的回头客……阿弟啊，我说到这一步，你还不卖，你是笨到家了。姐妹们走，到别个摊头去兜兜。摊主终于急了，说别别别，那你们就多买点吧。婆婆妈妈们高兴了：多买点，多买点！我也顺势斩了一块肉后跟随她们蜂拥着又去其他摊点……

王阿姨对我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以我为例，一个祖孙三代的五口之家每月“加工资”四五百元是没问题的，省下的钱在待客之道上慷慨潇洒一把，那才叫过日子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