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成
毕业前一个月的一天下午,从来不找我的班主任何老师忽然通知我到他的办公室,告诉我一个之前已在同学中流传、而我不甚相信的消息:杨玉成,系里决定你留校任教。真的要留校任教?我的成绩一直在10名左右,并不算是特别出色的学生。尤其是,我虽敬重老师,但当老师并不是我的职业选择。
记得当年高考填志愿时,我毫不犹豫地填了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我的历史学得不错,而我也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考古专业。我想象着考古是多么有文化的一件事,更可以很好地传承文化。没想到当年考古专业就像如今的财经专业一样炙手可热,我的成绩虽达分数线,居然就此失之交臂,落到了二档志愿。
那时的文科,专业相当之少。我家成分不好,在刚刚改革开放的1982年,军校、法律等等专业我都不敢报,剩下就只有师范和财经类可选。师范又被放弃,我的二档志愿因此塞满了财经院校。
就这样,我来到了上海财经学院(现上海财经大学),调剂到了基建财务和信用(现投资经济)这个计划经济色彩异常浓郁的专业。4年很快过去,22岁的我只想早点工作,能帮父母减轻一点生活的压力,也没准备考研。那时毕业的我们,还没有自主选择的说法,毕业由学校包分配。我等待着,等待着被分配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社会。没想到充满期待的我,得到的却是何老师的这样一个通知。
我立即诚惶诚恐地说道:何老师,我不想做老师。
知青回沪、毕业同济、天生儒雅、不善言辞的何老师只问:为什么?
听到“为什么”,从大二起就意识到作为社科类学生一定要练好口才并且花了很大功夫练了口才的我,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我从填报志愿时的想法开始,讲到我怎么不喜欢做老师、怎么不适合做老师,以及我的人生抱负等。我不停地讲着,始终精神抖擞、慷慨激昂地讲着。
这是我的人生大事,绝对马虎不得,我必须要把问题讲清楚,让学校改变这一决定。
何老师略带羞涩的脸上始终面带微笑地听我讲着,不说一句话,不打断我一个字,直到我口干舌燥地讲了一个小时,何老师如一盆冷水浇下似的直截了当说了我永远忘不了的7个字:你的理由不充分。
就这样,我成了至今被很多不同领域的人称为“杨老师”的人。
难道真的有命?小时候,村上曾经有人对我母亲说,你三个儿子都要读大学的。母亲一听激动地问,那他们以后会从事什么工作?对方就说我是要坐办公室的。母亲又问坐办公室是什么意思?那人说就是做老师、会计之类。
若干年之后,犹记得小时候一脸好奇的我,真的成为了一位老师,教了一门课:会计。
近9年的老师生涯,让我桃李芬芳的同时,也塑造了我一生的人格:“好”为人师,“善”为人师。
青衫悠悠记当年,请看明日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