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悚和他的南社朋友

陈颖

丁悚先生是上世纪活跃在上海文艺界的一代名流，日前有幸拜读其文孙所编《四十年艺坛回忆录》，书中收录几百篇丁悚前辈的回忆文章，其中不乏南社社友，如刘海粟、周瘦鹃、陈蝶仙等，读后倍感亲切。

丁悚与刘海粟是同学，皆出于中国最早的西洋美术传习场所徐家汇画馆老画师周湘之门。上世纪二十年代两人一直活跃在当时上海美术界的核心。《四十年艺坛回忆录》中有近十篇是关于天马会的。天马会是二十年代上海画坛活动时间最长、影响最大的美术社团，其成员除刘、丁外，还有汪亚尘、钱瘦铁、费龙丁等一大批当时上海画坛的中坚力量。丁悚是天马会的发起人之一，“天马会”其名即由丁悚主张，他在《天马会之诞生与湮灭》一文中说道：“最后我主张不如用‘天马’两字，较有意义，因为‘天马行空’，极切艺术崇高的意思”，而刘海粟和丁悚自己在艺术的创作上又何尝不是以此为信念呢？丁悚在《艺术叛徒》一文中说刘海粟：“他自信力特强，一切不肯人云亦云，生平对于作品，力主创造。”

出生于1894年的周瘦鹃比丁悚小三岁，早年曾同为《申报》“自由谈”撰稿。周本人还是鸳鸯蝴蝶派代表作家，不过他老人家自己并不认可，自称是“十十足足、不折不扣的礼拜六派”，他的作品也多发布于代表杂志《礼拜六》，数量达八九十篇之多。创办《礼拜六》本就是周瘦鹃的主意，1914年他由美国的《礼拜六晚邮报》得到启发，没想到出版后大受欢迎，第一期销量就达二万以上。《礼拜六》刚创刊时由周瘦鹃与同为南社社友的王钝根轮流编辑，丁悚则常为《礼拜六》画封面，通常以传统仕女图或花草图案为题材，落款为“悚”者皆为丁悚作品。他设计的封面既不俗气，也无匠气，非常难得，为杂志吸引了不少读者。在《礼拜六》，周瘦鹃、丁悚、陈小蝶等几个年轻人特别投契，工余他们常在中华图书馆编辑部聚会，还一起去虹口看电影看戏。

写作，丁悚是自学成才的。当年在文人中时兴一种写小说接龙的游戏，周瘦鹃曾主动与丁悚合作过一篇小说《情天不老》发表在《礼拜六》上。这是篇言情小说，讲述中国青年陈国柱和英国少女茜丽霞之间曲折而美好的爱情故事。周瘦鹃铺垫了前半篇，丁悚续的后篇。周氏一向以悲情小说著称，竟能为丁悚委曲求全，成就一篇大团圆结局的小说，着实可见二人之情谊。

丁悚文才不弱，他有首《长相思》：“才花残，又月弯，偏是良人去不还，许多相见难。一回关，一回山，寻遍团团人世间，只将红泪弹。”是为另一位南社友人陈蝶仙的小说《玉田恨史》写的，从中可管窥其文采，也可看出他与陈蝶仙之间的交谊。《陈栩园一门风雅》《十云夫人之慧婢》《定山居士顶居趣话》等都是他与陈氏一家交往的记录，陈蝶仙被朋友们亲切地称为老蝶，其子陈小蝶自然就是小蝶了。此外，《文艺叙餐会·狼虎会起源》《极有趣的亲友诞辰》两篇也都提及陈蝶仙，前一篇介绍了狼虎会的发起，小蝶是元老之一，老蝶知道后一定要加入，这才有了日后狼虎会的扩张。后一篇是老蝶去世百日，大家为他举行纪念聚会，会后小聚随意聊起各亲友的诞辰。

丁悚多才更重情，他一生朋友无数，经他如花之笔，南社朋友们的面目越发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