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5月30日 星期五
中国画 二娃妈妈的苦与乐 丁悚和他的南社朋友 写给母亲 老领导
第10版:夜光杯 2022-07-30

写给母亲

秦来来

母亲走了,走在“新冠”肆虐的日子里。

虽然,对于她的走,我们有心理准备。毕竟,已经是94岁高龄了。

母亲的一生,曾经富有,也曾贫困;曾经苦恼,也曾欢欣。因为她的乐观,在我们家最困苦的时候,用她那羸弱的身躯,撑起了一大家子的活路;因为她的坚毅,在我们家饱受磨难的时候,用她那不屈服的精神,带着我们走过了坎坷不平的路途。

杜老夫子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流传了一千多年。倘若一个人的寿命活到了九十四岁,应该是高寿了,很稀奇了!母亲就是一个高寿的、稀奇的人。

1959年,因为错案,父亲含冤发配。30岁出头的母亲,一个人挑起了抚养我们四个孩子的沉重担子。原来,父亲有着较高的收入,家里生活也算富足。父亲的遭遇,使得家里的生活水平一下子跌了下来,日常开销捉襟见肘。但是母亲仍旧想方设法,让我们像他人家里小孩一样,生活水准不跌。每逢过年,母亲会把裁缝师傅请到家里,为我们每个孩子做新衣裳,虽然只是外套,让我们春节出门像像样样。

父亲在家时,每逢春节,总要上门给他在上海的舅父拜年。父亲不在了,母亲继续着。每年的正月初二(或初三),她会带领我们去到远在大统路旱桥的舅公家拜年,看望老人。像父亲一样,母亲一定会叫一辆三轮车,带着我们去。记得那时车费是三毛五到四毛之间,母亲总是会拿出五毛钱,给那位师傅,说“不要找了”。

我不知道当时的母亲是怎么想的,但一定是,不想让我们遭受某些势利的眼光,她要让大家看到,阿拉的小囡还是像以前一样地生活。现在想想,母亲不免有些“唐·吉坷德”。

母亲之所以能够顶着这么沉重的压力,艰难地把我们抚养长大,又与她的豁达开朗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年轻时的母亲喜爱体育运动,打篮球、骑自行车,甚至直到花甲之年,逢到兴起,还会与孙辈们一起跳绳子、踢毽子。

母亲爱看戏,上海地区的京剧、越剧、沪剧、滑稽、评弹……都爱好;后来经济条件受限制了,家里的红灯收音机成了她的亲密伙伴。再后来,改革开放了,从港台地区流传过来的通俗歌曲,也成了她的喜爱。

20世纪80年代初,我国女排崛起,母亲又成了女排的拥趸。而争抢激烈的足球比赛,也是她的所爱。她喜欢申花队,喜欢徐根宝、范志毅、吴承瑛……记得多年前,母亲突患脑梗,经医治清醒过来,开口的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今朝申花队赢了?”使一旁的医生也很意外。

母亲为人很是慷慨,即使我们家里经济条件很困难的时候,她也不吝啬。每逢浦东乡下带来甜芦僳、珍珠米、香甜瓜等,她一定是会拿出一部分分给左邻右舍,还有天天聚在我们家里的我们四兄妹的同学们。她总是讲,钞票吃得光用得光,宁可自己少吃点,勿要太计较。大有一副“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派头。

母亲的“心”大得很。她生养我们兄弟姐妹四个人,因为生计,也因为她后来身体不好,所以除了到厂里上班、挣钱养家,四个孩子的学业她基本不管,而由我这个“老大”承担。每逢学校开“家长会”,都由我这个长兄代母出席。好在几个弟妹也比较争气,特别是“文革”期间,也是“安分守己,不越雷池一步”,使我这个哥哥也有一点“成就”感。

母亲对“吃”蛮有要求,即使到了晚年、到了她住在护理院的时候。我们兄弟姐妹轮流去看她,到了护理院,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带她到护理院外面的饭店里“撮”一顿。“新冠”疫情前的三年来,那个镇上的五六家饭店早已吃了个遍。每当看见坐在轮椅上的我们的母亲,饭店里的服务员早就打起了招呼,“阿婆,又来了!”

母亲是浦东人,特别爱好家乡的白斩鸡;那里的鸡是散养的,吃上去香,上馆子白斩鸡是必点的。母亲爱吃大闸蟹,往年每到了吃蟹的季节,我妹妹买了在家里蒸好,趁热马上送过去。她会说胃口不好,吃不下;可是,四两、半斤一只的大闸蟹,一口气吃三只,绝对是小菜一碟。

还有一件事是万万马虎不得的,每当吃完饭,她总要我们另外买四份馄饨,带回去,给同室的老人和照顾她的阿姨。即使中午卖完了,她会嘱咐我们把钱付了,让店里的服务员晚饭的时候送到护理院。

2020年春节,早已准备好的年夜饭,没能端上全家人团团圆圆的餐桌;我们儿女,还有孙儿、孙女、外孙,乃至重孙、重外孙,没能给身在东海养老护理院的母亲、奶奶、太太拜年,奶奶没能看上隔离了许久的孙辈、重孙辈,平添了些许忧伤。

早想着,2021年的春节,2022年的春节,能把前两年的缺憾补上。未曾想,为了防控的要求,护理院还是不能敞开它的大门。

母亲走了,却带不走我们无尽的思念,您把良好的品行,坚毅的性格和豁达的做人理念留给我们,这是我们一生最大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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