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文庙路

朱少伟

今年仲春，听说上海老城厢文庙路一带将进行旧改，曾去一逛。当屹立于西首的仿古式牌楼映入眼帘，蓦然觉得：它不仅是一种标志性的装饰，更是一种凝固的语言。

文庙路原为叫做外泮池的河道，1914年填筑马路，曾称学宫街，长仅562米，宽仅8.5米，却是沉淀历史文化的著名老街。徜徉于此，既可见典型石库门房屋、新式里弄房屋，也可见逼仄平房、简陋小楼，高矮不一，风貌各异，散发着被时光渐渐浸润的气息；人们悠然自得，或端坐檐下品茗，或蹲在门前做家务，或信步闲逛，仿佛与都市的喧闹绝缘。

走近一道古色古香的长墙，巍峨的魁星阁映入眼帘。文庙是上海中心城区唯一的祭祀孔子的场所，始建于元代至元三十一年（1294年），几经迁移，至清代咸丰五年（1855年）重建于此，占地17亩。1949年后，对文庙多次进行精心修缮；眼下，这个儒家文化圣地正在改扩建，将全面恢复原有的规制。记得，童年随祖母步入文庙，曾流连泮池“一石三梁”(三座小石桥)；1989年9月底，原南市区委书记李伦新先生在电话中告知文庙孔子铜像已落成，我马上赶过来，静站大成殿前端详良久；1993年秋，头一趟兜文庙旧书集市，目睹熙熙攘攘的情景，禁不住联想起法国塞纳河边的“十里书市”，尤为欣喜的是还淘到了一套初版《三国演义》连环画……

拽回思绪，踱到对面的敬业中学校园外，附近热心的“土著”居民徐老伯由孙子陪同，已按约在等候。本打算登门拜访，徐老伯坚持要到实地披露“猛料”：“从前，上海市立动物园便建在这儿。我父亲小时候常进去，观看里面的各种动物。”他介绍，1933年8月，在文庙路200号（今敬业中学）建成上海市区最早的动物园，面积0.72公顷，园内有象、狮、虎、豹、熊、狼、狐狸、獾、灵猫、豚鼠、袋鼠、豪猪、鹿麂、孔雀、鳄、蟒等动物,还设立标本室，每年参观者超过百万人；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园内动物迁往上海法租界法国公园（今复兴公园）。“此事确凿，你尽管记下来。”这位年逾八旬的老人说，“文庙路的动漫店，蛮有特色。我家小强三天两头往那里跑，让他带你看吧。”

文庙路虽比较短，但烧烤店、菜饭店、面馆、奶茶店、刨冰店、烟酒店、书店、文具店、家政房屋中介、旧老物件回收店等应有尽有，与民居错落相间；中段则聚集着十多家动漫店，有的爱好者称之为“魔都秋叶原”。跟着小强踏进一家动漫店，发现货架上摆满各种动漫游戏角色的“手办”。店主听小强讲明我的来意，他娓娓道来：“文庙旧书集市最繁盛时，动漫文化已悄然开始流行；周围学校多，口袋大小的漫画书颇受少年儿童青睐。文庙路上的动漫店，不少是在2015年前后入驻的。我从日本留学归来就开了此店，原装进口的‘手办’都由在东京的朋友帮忙打包托运。”此刻，小强忍不住插话：“这位叔叔讲，在咱们追过的动漫中，也可吸取一些有价值的写作用语。他编印的《动漫金句》免费赠送，班级里不少同学都喜欢。”我随手从柜台上拿起一册翻看，其中列举好多“金句+主题”，如“我命不由天（《哪吒之魔童降世》），适用于讲述‘命运’‘抉择’”“我不知道去向何方，但我已在路上（《千与千寻》），适用于讲述‘追求’‘迷茫’”等。这位年轻人还真是有心，善于“寓教于乐”。

出了动漫店，小强拿着一件心仪的“手办”蹦蹦跳跳地回家，我则继续前行。时近黄昏，“胖子面”馆人气颇足，我买了碗鳝丝面，一边品尝，一边凝视沐浴在晚霞中的狭窄马路，不禁自言自语：“在未来，文庙这个原生态文化地标会更加熠熠生辉，而文庙路的深厚人文底蕴也会进一步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