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60年代,波音公司向美国国防部推销洲际导弹机动发射列车方案
波音出品的加油机让美国空军牢骚满腹
波音是世界最大的航空航天企业,号称美国制造业象征。但过去3年,它的日子很不好过,2020年的股灾让其股价从440.62美元高点直接腰斩,2021年略好过点,可业绩依然低迷,民航客机倒也罢了,本指望成新亮点的军机销售却被国内外竞争对手打得只有招架之功。2022年都过了一半,波音至少在“军品线”还能逆转颓势吗?
昔日辉煌
波音已有105年历史,赶上两场世界大战,海量的需求使其产能急剧扩大,尤其二战中包揽美军重轰炸机生意,主打的B-17重轰炸机制造了12371架,更大更先进的B-29也生产了3970架,而昵称“艾诺拉·盖伊”和“博克斯卡”号的两架B-29更在1945年8月向日本投下原子弹,加速了二战进程,也为波音这一“航空霸主”立起招牌。冷战爆发,喷气机大行其道,波音奉行“以大为尊”路线,果断避开在战斗机等战术飞机方面的竞争对手,集中精力搞军用喷气式轰炸机,并用相关技术支持民用中大型客机开发。
上世纪50年代,波音为美国空军提供了B-52战略轰炸机。同时,波音还为美国空军开发KC-135加油机。迄今,经过不断改进的B-52和KC-135依然是美国空军战略打击的支柱机型。不仅如此,与KC-135“系出同门”的波音707洲际喷气客机一经推出,就改写了世界民航业格局,纷至沓来的订单让波音“赚钱赚到手软”。波音707之后,波音又推出727、737、747、757、767、777客机,全都获得成功。最畅销的波音737系列窄体中程客机,50多年来已发展四代,总产量超过万架。
和战斗机等战术机型不同,轰炸机等大型军机销售面窄,波音军品生产线总面临“吃不饱”局面,况且“民机强,军机弱”会让公司像跛足巨人,抗风险能力不强。20世纪70年代,全球民航业衰退,近乎赌博的波音2707超音速客机项目失败,差点要了这家老店的命——连续18个月没有国内订单,继之大规模裁员。
这一衰退期直到1983年之后才有所缓解,随着中国等亚太新兴经济体发来大量客机订单,让波音“满血复活”。但公司高层痛感有必要加强军品业务,防止“鸡蛋集中于一个篮子”。
迷失自我?
1996年,“航空强人”康迪出任波音CEO,时逢国际民机市场再度饱和,而空客正以A320支线客机猛抢波音737的生意,寻找“军品亮点”成了波音的“救命稻草”。眼见“自己造船”缓不济急,康迪祭出股权收购的“撒手锏”,1996年8月吃下生产战斗机、机载电子设备、航天飞机的罗克韦尔公司防务分部,4个月后又兼并麦道公司,两笔交易耗费超过300亿美元,而波音也膨胀为雇员20万,市值500亿美元的“巨无霸”(以当时计)。
新波音的董事长和CEO依然由康迪担任,但总裁及首席运营官则是原麦道公司总裁斯通塞弗。当年,麦道是美国乃至世界数一数二的军机大户,军品业务占85%,F-15战斗机、F/A-18舰载战斗机、AV-8B短距起降战斗机等老波音望尘莫及的战术机型都出自其门下,而它们恰恰是美国及北约海空军的骨干装备。兼并麦道,波音彻底弥补原先在军机领域的短板,按理该迎来新的腾飞,可事实却是这笔收购竟成了波音由盛转衰的因素之一,《巨无霸:波音747的制造》一书作者克莱夫·欧文直截了当地说:“这是致命错误。”欧文指出,波音收购麦道后,虽然新公司仍以波音命名,但企业文化却从原来波音的工程师文化变为麦道公司的会计师文化。此后,波音创新投入明显不足,更倾向于降低成本,对老型号修修补补,“正直、质量、安全”的口号逐渐消失,而股东的意见在波音变得说一不二。
2001年,波音总部从西雅图搬到芝加哥,一来更贴近美国传统军工腹地,便于争取军方订单,二来寻求税务优惠。然而,总部搬迁也意味着波音和之前的企业文化做了了断,变得越来越在乎利润率。2011年,《西雅图商业杂志》坦言:波音已从以家庭为取向的研究型公司转向利益驱动的工厂。为了取悦金融资本,让财务报表好看,波音采取了裁员、数字化、外包及合作等诸多手段,却在做好产品上着墨不多。一大例证是半岛电视台记者威尔·乔丹曾对南卡罗来纳波音新厂暗访,发现那里的技工水平参差不齐,“不少曾是街头小混混,或是在快餐店做三明治的人”,一些外国客户因此在和波音签合同时点名只要西雅图老厂组装的飞机。
一念之间
收购麦道25年后,波音在客机领域只发展了波音787,面对空客竞争,更多靠一帮“波音老将”抵挡。波音军机研发也跟民机差不多,美国空军订购的KC-46A加油机是基于成熟的波音767客机平台研制,可波音方面不但拖期严重,而且遗留许多技术瑕疵,结果美军在2017-2019年连续3次拒收。消息人士称,KC-46A机载“远程视觉系统”运行异常,加油时因高频电台关不掉而产生干扰,加油管在气流中不稳定等等,但这些问题背后更多暴露的还是管理混乱、纪律松懈。美军验收官证实,该机布线时居然不按军标作业,而是按照波音民机标准实施,只好全部返工,而且机体内部管路里竟发现工人遗弃的器械。美国空军作战部长威尔逊曾哀叹:“这是一个生产纪律问题,问题在于生产线……我们认为(波音的)纪律已经废弛。”
面对困境,波音反思并不多,倒是对竞争对手强势打压。仍以新型加油机为例,美国空军原本在2008年2月就选中空客A330MRTT,但波音迅速提出申诉,指责竞标不公。同年6月,美国总审计署认定波音申诉合理。7月,美国国防部重新竞标,限定波音以及与空客合作的美国诺·格公司两家参与。2010年2月新招标书公布,诺·格公开抱怨新标书是为波音量身定做,自己完全沦为“陪标客”,退出竞标。于是,波音自动获得这份价值400亿美元、总数179架的加油机合同,其结果正是KC-46A。可直到今天,KC-46A的质量仍难以令美军满意。
美国学者欧文直言,如果波音能壮士断腕,改变过度金融化,重归工程师文化,雄风重振是大概率事件,毕竟其底蕴依然深厚。“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波音的未来就看它自己抉择了。 石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