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说钓鱼

庄郁峰

说起钓鱼，就得先说小时候，钓鱼对我来讲真是稀松平常事。

找根细毛竹作鱼竿，向大人讨根线和钩，再到公鸡身上拔根硬羽作浮漂，到修车师傅那里要一段气门芯皮管剪一小段固定羽毛，最后再剪出一些牙膏皮片作鱼钩下沉的配重块（最好是能找到铅皮），钓鱼的渔具就做好了。

这样一套钓鱼渔具成本很低，却给我的童年带来很多的乐趣。我家乡水域多，真是钓鱼的乐土。

记得有一个暑假，正好是农忙双抢插秧季，我扛着鱼竿来到一个溪坝，溪坝下面一片注满水的农田，名字叫“下畈”。

农田呈田字形分隔成一块一块，有些落差，分出层次，有点梯田的意味，但没有云南元阳梯田那么壮观。水中倒映着蓝天白云，插过秧的绿莹莹，没插秧的蓝汪汪。星星点点分散着许多弯腰曲背的农人。

种田一般都选择早晨或者傍晚，中午温度太高，人吃不消。早晨种的秧苗经过中午容易被骄阳灼伤，傍晚种的经过一夜更容易成活，家乡管这叫“还魂”。因此多数是选择一早在秧苗田拔秧，到傍晚再插秧。

很多人可能不懂为什么早晨拔秧，种下秧的又拔了？不是，拔秧的秧苗田里是当初撒种子密集培育的秧苗，到双抢季才开始大面积疏散转种。

我小舅舅家的田就在坝下，正好那天两姨夫来帮忙，等于是很多亲戚一边种田，一边看我钓鱼。而我呢就一边钓鱼，一边看他们插秧种田。

小孩子都有争强好胜爱显摆的心态，这么多亲戚看着，还时不时传来几句夸我年幼能干的话，我铁了心要拿出点成绩不可。

溪中有一头水牛，牵牛绳一头拴在沿坝栽的桃树枝干上。水牛只露出个头在水面，不停地咀嚼着。这应该是它最幸福的时刻，因为剩下的时间不是在耕田就是在拉货，即使晚上蹲牛棚也经受着各种蝇蚊的叮咬。

我提到的水里的这头水牛还真是神牛，它的这个位置水深流缓，真是为我先预定了一块钓鱼的宝地。更妙的是它身上沾着各种粪便草料，就像钓前替我先投放鱼饵打了窝。

一下钩，鱼就上嘴，鱼竿上上下下，坝下种田的人看我不像钓鱼，像油田的磕头机在打油。有时候，一拉钩，上来的鱼并不是钩在嘴里，而是钩在肚子上的某处，可见鱼之密集。

不一会儿脸盆就满了，坝下的亲戚们夸我是小能手，我就更想表现了，动作也更麻利起来。突然，浮漂嗖的一下直刺水里，我连忙提竿，用力不起，我想这下遇到大鱼了，兴奋简直冲昏头脑，使劲从各个方向提竿，慢慢地，水中浮出一个庞然大物，看清楚了，原来是水牛站起来了，扎进鱼钩的牛尾巴翘得半天高。

记得小时候听说练武当中有一门基本功，就是每天长时间盯着一片树叶看，练眼力，最后可以练成百步穿杨，对手打拳过来你能看着像慢镜头。我想钓鱼之所以受人欢迎，关键在于这件事只要求我们盯着一个很小的目标，而结果却往往会带来不期然而然的大惊喜。也就是说心理成本很低，收获往往很大，完全是一件心理贸易顺差的大买卖。

于是，我也更明白了当下为什么那么多人重装出行，垂钓乡野。比起很多事来讲，钓鱼实为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