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04日 星期三
李磊 “我在艺术中找到了答案”
第14版:国家艺术杂志 2022-10-29

李磊 “我在艺术中找到了答案”

谁持彩练当空舞(布上丙烯),2022

繁花似锦(布上丙烯),2021

李磊

体温宝盒 组照

水墨一组,2021

水墨一组,2021

水墨一组,2021

水墨一组,2021

◆吴南瑶

近期,艺术家李磊的个展《谁持彩练当空舞》正在上海宝龙美术馆展出。正如中国美术家协会会长、中央美术学院院长范迪安所言,受到这座大都市旖旎风光和斑斓景象的耳濡目染,李磊的艺术是上海文化、上海景象和上海生活的产物,他持“彩练”舞的从容与魅力,也为中国当代艺术提供了一个新的模式。——编者

宝龙美术馆5、6号展厅曾举办过从齐白石到井上有一等诸多高级别艺术家的大展,而对于曾长期在上海美术馆(艺术宫)任职的李磊而言,调度驾驭这两个庞大空间需要的不只是底气,更是想象力。

十余年的自律与勤奋,第一眼的回报是融合在两个巨大展厅中的500多件作品,包括绘画、雕塑、装置、音响乃至观众的流动,把各种类型的作品在主题和视觉逻辑上进行了统一的阐述。展览的主视觉图来源于李磊的油画“谁持彩练当空舞”。这一系列的意象是太空和豪情,是数不清的星斗,是三千大千世界,也是波澜壮阔的万千情怀。整个展览就是以视觉艺术为载体,追问和探寻宇宙、人生的点点滴滴。

起步于上世纪80年代,1995年起开始探索抽象艺术,李磊开始将自己的目标定为中国抽象艺术创作和研究,力求将中国文化的核心理念与国际上成熟的抽象艺术语言相结合,走出一条中国的抽象艺术之路。《我爱小小鸟》到《止观》《月亮蛇》,在艺术早期,他沿用了中国神话的概念,试图通过构筑一个个文化寓言,来表达心中的一种理想。在抽象的前提下,很多艺术家的作品都以“无题”命名,以给予观众更大的想象空间。李磊更加倾向于人文引申,选用具有人文的诗意,而又具有抽象性质的语汇,在抛出一个抽象的意识之后,又提供一个具体的线索。“人文关怀在中国的整个文化的传承中非常重要,它是中国文化的优势,所以,我把它牢牢地抓住了。”

始自《禅花》,而后《忆江南》《意象武夷》《醉湖》等,李磊将对诗意和诗词永不厌倦地解读和吸收转化到画面中,他的作品有一种非常强的抒情性,是西方抽象表现主义盛行时期历史中不被重视或者不被承认的,但这样一种抒情性正是中国千百年来文人绘画中时时强调的特性与象征。在李磊标志性的绘画语言中,强烈对比的颜色,通过点线面线条的铺成和布局,最后总是能统一在同一个画面里。李磊将这种对立与和谐概括为:气韵沉雄、温润敦厚、艳而不妖。这实际也是中国传统世界观的一种表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李磊对艺术始终抱有着一种沉迷而单纯的心理,在艺术方法论上,并不对立形而上和形而下,在这种沉浮穿越的艺术状态下,近年,他尝试拓展,对装置、水墨、瓷艺都大胆涉猎,从2016年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的《天女散花》大型个展,2021年春天静安雕塑公园的“陌上花开”,都使他的艺术离他所追求的“集成”的特质越来越近。

李磊说,有很多年,他常常会在梦中重回贡嘎山下的海螺沟。1988年,怀着对地球上少有的低纬度现代冰川的好奇,他踏上了此生最接近死亡的旅行。封山季节,他请了一位彝族姑娘做向导,姑娘盛装打扮,说这样才不会被山鬼抓去。两人逶迤行进了两天来到了冰川谷底,贡嘎山主峰和大冰瀑布已跃然在目,彝族姑娘说:“女人不能再往前走了。你过了冰川,在坡上就能看到整个大水瀑布和贡嘎山。不过在那边掉进冰洞就得死,迷在雾里也得死,遇到冰崩更得死。要是三天没见你出来,村里会有人来找的。”下冰川时还是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可彝族姑娘走后不久,李磊就走入了一片冰雾,仿佛被围困在恐怖的梦魇里,身体似乎在失重中向外扩散。头发、眉毛上都结满了冰柱,眼睛几乎睁不开,但慢慢地,有一阵阵清凉从鼻孔沁入心脾,雾开始散了,忽然一座闪着银光的雪山影影绰绰地呈现出来。每当这座周围弥漫着一圈淡黄荧光的雪山不期然地在李磊的梦里浮现,无声的慈祥和庄严就会倾洒滋润着他的心田。这次对于生死,自然、宇宙的无垠和个体的渺小与坚强的体悟深刻地影响了李磊,对于生命本体性的问题贯穿了他此后三十多年的创作始终。“有怎样的‘心’就有怎样的画。‘心’即‘识’,是综合了各种知识和感受的潜意识和显意识。‘心’和画之间是同构的,‘心’是画的本源,画是‘心’的物质化呈现。我希望找到一个超脱的途径,从不可控制的命运中发现一条缝隙。我尝试着体会和再现生命过程中每一个闪亮的瞬间,对于我来说,艺术创作就是我‘直观的生命体验’。”

李磊的工作室由一个仓库改建,没有做任何修饰,粗砺的墙面,原始的挑高屋顶,空间与李磊喜欢的交响乐奇妙地达成了某种共谋。画《谁持彩练当空舞》这组作品的时候,李磊选择了贝多芬,9首乐曲次第回旋,音乐部分地摆布了色彩和节奏。“《第五交响曲》里的葬礼进行曲,《第九交响曲》里的合唱《欢乐颂》都会让我热泪盈眶。这是基于人类生命的局限而又向往超越所引发的感动。我感到自己很渺小、很无力,但我又想超越。”

花朵盛开到极致时,也是凋零之始。李磊试图呈现自己对中华文明经数千年积淀所形成的基本价值观和方法论的理解。无论多么伟大的生命都要灭亡,无论多么精美的形象都要破碎,但并不悖离,是蕴藏深处,蓬勃的生之欲望,是王安石金陵怀古的结语“不须搔首寻遗事,且倒花前白玉缸”,也是洞明世事和生命真谛之后的安然,是中国人独有的哀而不伤。

总是充满表达的欲望和创作的激情,这两年李磊迷上了水墨,这个由线条构成的黑白世界,满足了李磊用具象表达的欲望。其中有中国戏曲人物的变形,也有德国表现主义的蛛丝马迹,是属于李磊的山海经,也像是一场奇谲浪漫的梦。

李磊说自己的艺术有三个来源:一是中华文化的优秀传统,二是世界文化的多样表达,三是日常生活的切身感受。这三个方面构成了他展览的棱镜式场景,也呈现出他艺术的格局。

李磊的抽象艺术无疑有着鲜明的海派烙印,而作为远离故乡上海赴大西北建设的军人后代,少年时代辽阔无垠的黄土地也给予了李磊某种温暖而倔强的底色,令他日后的艺术创作始终保有一种激情澎湃的气质。当日的少年胆怯而疑惑;此刻的李磊,自信、充盈而辽阔,“感谢艺术,让我找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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