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英
那年,新房盖好了,父亲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棵枇杷树种在院子里。树高及腰,树叶稀疏,树干细如竹竿。种好了树,父亲提了一桶水浇上,笑呵呵地对我说:等着吃枇杷。
枇杷树长得飞快,三年后,树快到二楼高了,就是光长个子不分枝,更别说开什么花结什么果。我问父亲:这棵树不会是假的吧。第二天傍晚,看见父亲手拿锯子,站在树前,要锯树?为啥?父亲说:人家说这野外挖来的树苗是野的,要锯掉头后才会长出枝丫,长出枝丫才会开花结果。
第二年,枇杷树真的长出许多分枝,此后越长分枝越多。夏日里,风吹树动,可以纳凉;深秋里,霜落树挡,但闻花香。我家的枇杷比人家的要晚一些成熟,父亲说,这树总归还留着些野性,晚几天就晚几天吧。枇杷果比一般的小了点,果皮上的毛绒也稍多些,但皮色比一般的更黄。站在树下看树,肥厚的叶片间点点金黄,摘一个,剥皮、张嘴,满嘴生津,味道比买来的甜得多。很多枇杷是要登梯摘的。我家房子前面是楼房,厢房与后排的杂房檐口都是平顶,L形排列,人坐在檐口上看树,只见枝丫交错,有些枝丫已伸展到了平顶上。我只需坐着伸手,在眼前的枝丫上摘一个、吃一个,吃一个、摘一个。我想,世上不会有比这更新鲜好吃的枇杷了。
2004年,老家拆迁,一家人商量来商量去,不知如何安置枇杷树,一直到最后一天还没想出办法,只好树留着,人先搬走。过了两天我们回去看,枇杷树已被迁走。我觉得对不起枇杷树,父亲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枇杷树的地皮上,抬眼望着树枝伸出来的地方。我懂他的心思,我亲眼看见他给树整枝、施肥、捉虫,父亲是把它当庄稼一样照顾的。
一晃快二十年了,父亲已去天国多年,枇杷树也只是偶尔被念及了。那日去浙江的农家乐,住的二楼房间后窗正对后院,院子里有棵枇杷树,树高与我视线相平,这树花白亮,叶肥厚,色碧绿,让我一下子想起了我家院子里的那一棵。
下楼走去院中,院中别无其他草木,只有枇杷树,那树冠、树枝、树干,甚至高度、长相都和我家的一样,感觉甚是亲切。当时,我就向给树除草浇水的人打听这树哪儿来?答:这树是自己家的,是家父栽的。
那晚,客居他乡的我,又梦见了老家的枇杷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