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乡村涌进“72家房客”？

这处原本不适合住人的低矮阁楼曾经也被隔成几个房间出租，整顿后如今已清理腾空 本报记者 宋宁华 摄

清澈的溪流、静谧的乡间小道……随着美丽乡村的建设、城市交通的发展，上海乡村成了都市的“后花园”。但随着人口的流动，农村房屋分隔出租的新现象带来“72家房客”大量涌入，有形成“城中村”的潜在风险，亟须引起各方重视。

同一个屋檐下人口过度聚集，提升了疫情传播风险、埋下消防隐患、造成停车矛盾……在打赢大上海保卫战后，针对这些问题，浦东新区合庆镇在本市率先探索规范管理农村房屋分隔出租，如今治理成效如何，还面临哪些困难和阻力？记者来到合庆镇实地采访。

担忧

合庆镇建光村距离华夏路高架、浦东机场不远，从一个狭小的通道驶入，眼前豁然开朗。昔日冷僻的村庄，如今成了不少机场工作者、专车司机等外来人员青睐的租住场所。步入建光村，只见这里几乎家家户户是独门独院“小别墅”，每幢楼前都停放了小汽车，但村里道路并不宽敞，仅能勉强双向通行。

“我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眼看着家乡越来越好。尤其是这几年，一些条件比较好的家庭都到市里买商品房了，一些农宅空出来后就租给了外来人员。”建光村党总支书记蔡瑜华是本村人，对村里的情况烂熟于心。有的村民干脆将整幢宅院租给“二房东”，“二房东”改建后再分租给租户，外来人口因此每年都在迅速增加，尤其是随着龙东大道的贯通，张江、唐镇甚至在陆家嘴工作的人也来这里租住。“现在我们本村人和外来人口已经倒挂了，住在本村的户籍人口仅1100人左右，外来人员达到一千三四百人。”

外来人口给村落带来了活力，但也让蔡瑜华心生担忧，一幢农宅里挤了太多人，有些连阁楼也分隔出租，村道上随意乱停车常引发冲突，村里的环境也受到影响。

改变

在建光村的一幢农宅前，记者见到了一名年轻的“二房东”小吉，他在建光村租下了4幢农宅，经过改造后，分成厨卫独用的数个套间，每套间根据房间大小、朝向等，定价在月租金1000元上下。记者在其中一幢独门独院的农宅看到，小楼共3层，最多的时候有17套单间，如今3层阁楼的3间全部拆除，租户已搬离，房间里还有些床垫等杂物，墙上的贴画残留着旧日的生活气息。

改变，从今年7月合庆镇吹响“农村房屋擅自分隔出租专项规范整治”开始。“现在我出租房屋前会要求租户提供身份证等证明，报村委会备案，他们再审查租户的信息，确保安全后才能入住。”小吉说，他拆掉了3间阁楼房间，每个月会损失几千元，“但合庆镇和村干部都来做我工作，有些房屋部位本来就不能住人，万一发生危险得不偿失。所以我想想，还是宁可牺牲一点小利。”

倒逼

这种改变，某种程度上缘于疫情的“倒逼”。“这些租户疫情期间一度全部被封在村里。记得发菜的时候，一幢楼里最多的出来了40多人，病毒传播的风险很大，各种需求矛盾井喷，实在难以招架。”蔡瑜华说。

在上海的城乡接合区域，建光村的烦恼只是一个缩影。合庆镇党委副书记郭立芳告诉记者，农村房屋擅自分隔是一种新型变相违规行为，“二房东”为了追逐利益最大化而将房屋分隔做到最小化，改变了原有批准的宅基地房屋核定居住人口，人居环境超负荷运行，给社会管理带来挑战。尤其是在大上海保卫战中，加大了抗疫工作难度，敲响了无序出租隐患的警钟。

摸清底细后，经过认真研究，合庆镇结合农村宅基地管理、社会管理等各项规定，明确了整治范围、流程和标准。对整改前、整改过程、整改完成后三个阶段建立房屋“一房一档”，形成完整的资料，强化后续监管，严禁已整治的房屋“回潮”。

截至目前，全镇28个村均已向擅自分隔的责任方发放整改告知书，重点整治点位405处。经过近5个月的持续推进工作，已完成整治377个点位，93%以上的点位已整治并联合验收，清退违规居住人员3017人。“除了少数租约尚未到期的租客，有望年底前基本完成‘拔点’。”郭立芳说。

本报记者 宋宁华

记者手记

当城市化的脚步延伸到农村，“群租”现象也逐渐蔓延。农村房屋擅自分隔是近年来城乡一体化发展产生的新事物。合庆镇的整治初战告捷，为上海探索农村地区社会治理的盲点开了个好头，但如何乘胜追击、实现长效管理还有不少堵点和难点有待解决。

记者了解到，和城市小区群租有法律法规约束不同，对农村“群租”现象整治，相关法律法规政策目前基本空白。2022年1月，上海市相关部门印发了《关于加强本市农村宅基地房屋租赁管理的指导意见》，对宅基地房屋出租用于居住及其相关监督管理作了原则性规定，但对农宅群租的具体操作“手势”、群租标准的认定等仍然缺乏明确规定，基层要啃下规范治理“硬骨头”难度很大。

合庆镇在上海第一个“吃螃蟹”，如何把整治的成果、创新的做法固定下来并复制推广，除了基层实践外，更需要顶层设计的支持。作为首部针对城市小区治理的浦东法规，《上海市浦东新区推进住宅小区治理创新若干规定》于今年11月1日起实施，农村住宅的规范管理或也可以成为下一步浦东法规等开门立法的课题，从制度上破解这个新型问题，让美丽乡村真正实现“秀外慧中”。

本报记者 宋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