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鱼的性格

章慧敏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这段日子我并没有想起大理的山水人情，怎么就梦见了苍山洱海，还津津有味地听着当地友人讲述“风花雪月”的故事？

醒来后竟无法入眠：云南这块土地我至少去过六七次，而每一次到访云之南，大理是我必去的地方。那里存放着我热忱的友情，更有让我眷恋的人文景观和美食。自然，我心底深处还时常会牵挂一个小东西，那是一条鱼，学名叫弓鱼。此刻在这万籁俱寂中，弓鱼在我的脑海中越来越鲜活而生动起来了。

记得那次去大理是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来接我的小李问想不想去洱海网鱼？这个建议太诱人了，洱海是个能生出浪漫和爱情的地方，波光粼粼，湖光与苍山的积雪相映，妩媚迷人。还用问吗，别说网鱼，就是在洱海里荡漾双桨也是种享受，我连声称好。

时近中午，洱海里的渔船只有几条，我们这只尖尖窄窄的小船仍在沉网、起网。我发现洱海的水质比我多年前到大理时已有了很大的提升，网上来的鱼儿特别肥硕，半斤一条的河鲫鱼，我当稀罕物，可小李却一个劲儿地嫌小。白族人吃鱼讲究一个新鲜，小李说一会儿上岸，餐馆老板娘会用我们网上来的每尾5斤左右的大鲤鱼做一道“活水煮活鱼”。这道菜可是鲜到掉眉毛的美味啊，真正的原生态：洱海的水煮洱海的鱼，加上自制的老豆腐一锅烧，最后洒上辣子、蒜叶和香菜盛在搪瓷大脸盆里端出，不喝酒也醉了。

突然，小李一声惊呼：“弓鱼，是弓鱼！”我凑近渔网，看到网上来的几条鱼中有一条最多重2两，嘴尖、细鳞，全身闪着银白的小鱼，比起那些大鱼来它根本不起眼。只见小李双手托着弓鱼，满脸崇仰之情，轻轻地把它放回洱海。他说，白族人非常敬佩弓鱼的性格，因为小个子的弓鱼喜欢逆水而上，游不动了就用嘴衔着尾巴，弓着身子弹向前方，决不回头。小李指着苍山说：“你看，苍山有多高，可弓鱼就能沿着苍山的十八溪弹跃到山顶，小身体里拥有多大的能量和毅力！”

在大理当地有一个弓鱼的美丽传说：每年的春季月圆之际，弓鱼会成群结队地跃出水面，鱼身弯曲成弓形，形成“弓鱼奔月”的盛景。然而，自上世纪70年代后弓鱼一度竟濒临灭绝，肉嫩味美的弓鱼渐渐成为洱海沿岸百姓留在舌根的味道，记忆中的乡愁。近年来，当地政府下决心拨巨款保护洱海，弓鱼这才得以渐渐繁衍。

原来，小李对弓鱼如此“膜拜”是有原因的，他有位堂兄当年是个民办教师，和一名去插队的昆明女知青恋爱了。在那个荒唐的年代，堂堂正正的恋爱却被扣上了一顶破坏知青上山下乡的帽子，堂兄被隔离起来，还要他承认莫须有的罪名。他又气又怨，只想以死解脱。有一天夜里，同情他的看管从窗洞里丢进一只手绢包，他认出手绢是恋人的，解开一看，里面没有只字片语，只有一条晒成干的弓鱼！他自然明白恋人的良苦用意，泪水瞬间溢出了眼眶……

小船仍在洱海上飘浮。一条小小的弓鱼让我俩心潮起伏，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或许从我看到、听到弓鱼的那一刻起，我就被它百折不回的性格深深地感动，因为弓鱼的性格就是人们追求和向往的一种精神境界。

我想，在今后的日子里，虽然“日无所思”，依旧会梦见那些扎根在心底的人和事，记忆是隽永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