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昌
回老家,要经过金海支路。金海支路是东西方向,偏南,大概有两公里的长度。金海支路两边上,都种着水稻。今年的水稻与往年不同,颜色有三种:一种是传统的绿色,一种是乌黑的,还有一种是铁锈红的。我开车路经这路口,会做两件事情:一是把车速降到20码左右,二是双眼向两边张望。近看的是水稻长大的模样,远看的是水稻田埂上的白鹭。
白鹭是每一次都能看到的,就像朋友间约定的那样,双方都不缺席。那日下午时分,白鹭就在田埂上,它们排着不规则的队伍。我停下车,走下公路,心里开始数数,一只、两只、三只,一共有20多只。它们中的一半在低头走路,慢吞吞的样子,好像在找吃的东西,田野里的水黾、蚂蚁、蚯蚓、七星瓢虫,都是食物。其他白鹭则平视着田野,只有几只黑嘴巴的白鹭仰着脖子,望着我,那神情一定是在问询我:来者何人?
我轻步走向白鹭,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开始惊喜于自己的能耐,白鹭却起飞了,我觉得很是冤枉,亲近白鹭是人的天职,相信人儿是白鹭的责任,是谁没有做好呢?我想到了我自己,我料定白鹭还会飞来的,人,白鹭可以不贴近,可当前的田野,当前的田埂,当前的虫儿呢?后来的几次,我看它们的距离,从未超越二十米。在那个距离里看白鹭觅食,看白鹭你推我搡,着实看到了白鹭的天性。
真正近距离观察白鹭,还是秋天的一个上午。
这次去看白鹭,穿着白衬衫。我想说,我们是兄弟,连穿着也一样。我走了过去,过了二十米,十米,五米,那些白鹭还是不飞。我这才看到白鹭最真实的面貌,白鹭的嘴巴有黄黑两种颜色,但所有的腿都是黑色的,脚爪子却是黄色的。那双腿是大长腿,我估摸,与身体差不多长。十几只白鹭慢慢朝我走来,那步态充满自信,那气质也是非凡。我们对望了几分钟,我知道,那不是衣服的讲究,而是我经常来看它们的缘故,我们起码面熟了。
第一次近距离欣赏白鹭,我听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但所有的白鹭,只是在我前面看我,它们没有去我的身后。冬日到后,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去看白鹭时,我买了几小袋红蚯蚓,像上次一样我先走近到离白鹭二十米、十米,当面将蚯蚓倒在田埂上。白鹭看见了蚯蚓,眼神流露出渴望的样子,我退了几步,嘴里说,这些是好吃的东西。白鹭们像是听懂了,走了过来,领头的白鹭先啄了一条,后面的白鹭都来了,围绕着我,急促促走来走去。看着它们,我想到了家里生蛋的鸡,还有那只小白猫。
回老家,除了看看我的老母亲,我还要说一只白鹭与我的故事,母亲喜欢听。离开家前,老母亲暗示下周要继续听新编白鹭故事,我说知道了。对于白鹭的交往,于我是多了些另类朋友,多了些故事。小时候,母亲给我讲故事;到现在,我给母亲讲故事,这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