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春江的鸭子

王妙瑞

水不在深，有鸭则灵。何以见得？节气为王。大寒过后，立春将至，君不见“春江水暖鸭先知”。鸭的先觉，折射了其辨识春天到来的“灵气”。

惠崇是宋朝名僧，他画了一幅《春江晓景》，简洁明快的画面，瓦房两间、竹林一片，背靠青山，波光粼粼的水域中，几只鸭子悠闲游弋。惠崇不识苏东坡，东坡却识惠崇画。两个同时代的人从未有过交集，因几只可爱的鸭子成为心灵神交。东坡留下题画诗一首：“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这首诗开启了千百年来人们认知春天的一扇窗。鸭子在江南水乡被称为“报春鸭”。有一年春节我回黄岩故乡探亲，表弟养了几百只麻鸭，放鸭时长长一溜，“嘎嘎”声不绝于耳，比那小黄狗的叫声亲切多了。走近鸭群，鸭子会围着你转，用长嘴啄一下我的裤腿。正好口袋里剩下一粒大白兔奶糖，一咬为二，丢给鸭子吃了。也许味道太香甜了，鸭子吞食后盯着我不走，还是嘎嘎地叫，意思是没吃够呢。有趣的场面令人开怀大笑。

体验古画中的场景，一直为我所盼望。想到了安吉。几年前从网上获知那里的石岭风景区景色宜人，民宿甚多。安吉山区多竹，与惠崇的画里有竹相仿，是个探春的好去处。随身带了《苏东坡传》一书，入住农家乐。我临窗看书可闻溪水潺潺，青竹随风起伏，如春潮般涌动，院子里几株桃花开了，点缀春光初现、淡雅可人，一群鸭子在溪水里嬉闹。我有一种身处“画”中和东坡同在的幻觉。鸭子在水中钻进钻出甚是有趣，好像是在捕捉小鱼、螺蛳等，可惜身上没带大白兔奶糖，不能引诱鸭子上岸。不过它们还是待在水里玩比较好，这属于它们的迎春游戏。在溪边我用手指测过水温还是很低的，鸭子却感受到了人不易察觉的暖意。

中国著名国画大师吴昌硕的故乡就在安吉，我来到鄣吴镇参观大师故居，欣闻秋沙鸭飞来安吉越冬，它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颜值非常靓丽，头部有拉风造型，身体两侧遍布鱼鳞状花纹，雌性和雄性头顶的毛色各异。据说过去在安吉根本见不到，自2010年开始从十来只增加到了几十只。秋沙鸭有“水中大熊猫”之称，对水质的要求特别挑剔，喜欢洁净水体和宁静环境，现在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安吉的水库。突然灵感一闪，我脑子里蹦出一句“春江水洁鸭先知”的诗来。有人说这与“春江水暖鸭先知”可成为并蒂诗句啊！说得我一个不懂写诗的草根好不得意。

绿色是春天的标志，也是最干净最环保的颜色。安吉即“安洁”也。外出散步，公路上干净得不见一张废纸、一根烟蒂、一个塑料袋，且能一直保持到夜晚。在安吉境内只要有路，就有保洁公司分段包干负责。我见到身穿志愿者红马甲的人，也在公路两边清理环境卫生。每个小镇上的民居和商店，门口的清洁管理，比我到过的日本长崎等地都要强。车至十里景溪停车休闲，地上除了能找到落叶之外，想找点别的垃圾几乎没有可能。路上我擦鼻子的纸巾不敢乱丢，揉成小团塞进裤袋，下车见到了路边垃圾箱才丢了进去。安吉是上海黄浦江的源头所在地。回到民宿，继续看书，好像那张古画中的鸭子游弋了千年似的，跟我挺熟。现在它们来到了新时代的安吉，享受最惬意的绿色和春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