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2月02日 星期日
溪响夕渔归 斑斑者鸠 打包旧事 笋干 我临摹过《红衣老人》 弄堂平民情
第12版:夜光杯 2023-02-11

我临摹过《红衣老人》

诸庭樵

早在敬业中学我跟随同班同学戴敦邦学画连环画之时,就知道伦勃朗的大名了。1955年初,敦邦赠我一册英语版的《伦勃朗画册》,鼓励我刻苦学习,努力琢磨大师的艺术,也促使我在第二年考上杭州中央美院华东分院(今中国美院)油画系,踏上了学油画的道路。

而真正临摹伦勃朗的油画那已是1961年的事了。

上世纪60年代初,我们美院油画系全山石、肖峰两位老师从苏联留学归来。他们带回六年来在苏联学习的优秀成绩:素描、油画。画作丰富、精彩。还有他们在苏联临摹的西方大师油画及苏俄名画(均系埃尔米塔什等俄罗斯博物馆藏品)。油画系领导为我们班开了“小灶”,部分老师临摹的名画成了我们的教材。这样特殊的学画机会,同学们自是非常兴奋和珍惜。七八名同学人手一幅,秦长安临摹的是提香的《抹大拉的忏悔》;陈映华临的是荷兰小画派画家的小幅油画《照镜子的年轻妇女》……我临的是伦勃朗的一幅正面老人坐像头略前倾、双手相握的《红衣老人》。

全山石老师说,西方古典油画大师对油画材料如画布、底子、作画程序等方面要求非常严格,所以他们的油画历经三四百年,画面仍能基本保持完好。到19世纪,很多画家采用直接画法,不甚注意画材、作画步骤等方面,甚至像俄罗斯大画家列宾的名画《伊凡杀子》的画面已经不能搬动了,一动画面上颜色就掉下来了……所以我们临摹既要抓住原作精神,其他方面也要尽可能做到“像”原作。

按照老师指导,我先在画布上涂上一层1-2毫米厚的黑白油画颜料调和的深灰色涂层,还要很平整。等它干透,开始木炭起稿,正式作画也是以黑白油画色调和进行。我努力分析画家的用笔,尽可能还原其色彩里层的黑灰色底稿,这是这件作品最为重要的。待画得差不多的时候,老师叫停下来,等到画面再次干透,就可以上色了。用干净的油画笔蘸上一点点调色油,再蘸上一点点油画原色(人像一般用土黄、土红色),就可据原作用笔在画面上罩染。当我用土黄色画到老人的脸部、双手的时候,哇!画面上出现奇妙浅黄色、黄绿色的多层次叠合的色彩效果,奇幻、透明,连老人手上的青筋亦隐约地从皮肤里透了出来。继续画下去,仍可用土黄色(或土红色)一次次地罩上去。色彩呈现更显变幻、复杂(这全赖在底子上塑造的效果)。当然红衣用土红色,背景用褐色……也可异色叠加。但原则是要干透,少油、少色。

如遇到临摹中肤色过深了,那只有调成淡颜色盖上去,这样掺加了白颜料,就出不了透明效果了。我就犯过这样的差错,所以临摹的画最后只能是差强人意了。

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美院油画系把历届学生临摹的名画在院陈列馆集中展出,我临的《红衣老人》在列。可能因待放时间长了,画面显得协调一些。(全山石、肖峰两位老师在苏联时期临摹的作品,大概配送到北京国家美术馆收藏了吧?)

伦勃朗(1606-1669)是油画透明画法和厚涂法并用的大家,但《红衣老人》似乎纯粹用透明画法的。当我们面对“乌菲齐大师自画像”展中伦勃朗生前最后一幅自画像时,伦勃朗该不会囿于成法只用透明画法吧?犹如大师富贫起伏的人生,从绚烂归于平淡,应是更放松、更自由了。您瞧,画面没有他擅用的光影,平平淡淡,神情平和中略显忧郁,还带有一丝自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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