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光达
看电视剧《破晓东方》,不由得想起年少时的一些事。其中的关键词有:《战上海》、嵩山电影院、姐夫等。
《破晓东方》的原著叫《战上海》,而早在1959年就有一部经典老电影《战上海》。不过,它在“文革”时期一度被禁放,无法看到。1969年初夏一天,我当时居住的老房子在卢家湾一个弄堂里。有个比我大三岁的孩子王阿薛,对我和鹏程几个要好的玩伴不无炫耀地说:“下半天我要去看《战上海》。”“啊,在哪里看?”“嵩山电影院。”“有几张票啊?我们一道去。”“只有一张,学堂里发的,看好要写批判文章的。”我和鹏程那时都在小学读五年级,十分羡慕阿薛中学学堂里有这样的待遇,就商量决定午饭后跟阿薛一道去电影院,各自准备好两角钱(当时一张电影票一般一角钱)等退票,说不定能看成。
嵩山电影院靠近八仙桥,在淮海路和龙门路口,从家里走过去大约三刻钟。我们沿着重庆南路到淮海路朝东转,一直走到龙门路口,见到有一幢外形很像大世界式样的建筑,它就是嵩山电影院。我们提前半小时到那里等退票,离电影放映还有十分钟光景,我与鹏程总算等到了一张票。为了显示公平,我们俩以石头剪刀布“猜冬猜”来决定谁进去看电影。我三局两胜赢得了机会,兴高采烈地回身去检票进场。检票爷叔拦住我,问我讨要学生证看。我说我们小学没有学生证。“那你不能进去!小学生看了要中毒的。”阿薛和鹏程相帮我向检票爷叔说好话,恳求通融一下,检票爷叔一本正经地说:“放你进去就是我阶级斗争观念不强了,绝对不行!”说什么都无用,我只好悻悻地把电影票退掉。阿薛一人进去观影,我和鹏程两个“野”在外头等。为了消磨时间,我和鹏程先是在电影院旁边的弹硌路上转悠,然后沿龙门路北上到八仙桥菜场附近看野眼,车来人往的,看了一阵,又跑到龙门路延安中路转角口一爿文具店盘桓,最后花六分钱买了两张蜡光纸(那时风行刻纸样),准备回家刻花样用。
电影散场,阿薛从边门出来,在弄堂露天贴墙小便池解手后与我们会合。他告诉我们电影很好看,接着边走边把内容绘声绘色地讲了一番。我们就问:“那毒在哪里呢?”“毒在,毒在,”阿薛迟疑了半天,说,“毒在‘汤司令到!’”随后几天,弄堂里到处听到玩伴们都在学叫“汤司令到!”据阿薛说,他后来真就以此敷衍成文交差,老师评价说“阶级斗争观念不强”。但也算过了及格关。
时间就像神秘的魔方,时移世易,两年后我和鹏程一起读中学,碰巧班主任老师的家就在八仙桥附近的龙门路上,想想说不定以前碰见过。直到1976年,我才有机会完整地看了一遍《战上海》,觉得很精彩。到1980年代初,我以前的玩伴阿薛有一天忽然成为了我的姐夫,我都不晓得姐姐是怎么与他好上的。
1990年代,随着上海改革开放步伐的加快,坐落于淮海路龙门路口的西班牙建筑嵩山电影院(由葡萄牙人雷玛斯于1921年创建,原先名叫恩派亚大戏院)被拆毁,原地兴建了时代广场连卡佛商厦。原先的弹硌路再也见不到,一段历史就这样成了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