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

血红

在嘉定住了近十年，还是第一次去了秋霞圃。

“秋霞圃”之名，于嘉定土生土长的小伙伴口中，时有听闻。只是，自己分明是一大闲人，却时感“案牍劳形”，常辜负了盛景。和它一墙之隔，有一艺术馆，曾因公务在内开过会，也并未知晓，仅仅隔着一堵墙，就是这久闻其名的所在。

世间有很多美好，就在身边，近在咫尺，却因为各种有的没的缘故，你心事繁杂、行色匆匆，就与它擦肩而过，缘铿一面。

年前，终起意，和两位小伙伴相约，终是去了一趟。

天色明净，冬阳明艳，秋霞圃中一汪浅池通透如镜，池边树木，叶片悉数掉落，疏疏朗朗的枝干倒映池中，水光混着天光，衬得树影都比其本尊还要妩媚了几分。就因为这一池子好水，整个园子都生动了，分明是冬天的园林，不显萧瑟，反而有一股子格外抖擞的精气。

恰有三五及笄之年的少女，手提鱼形灯笼，着绣工颇为精美的马面裙，于园中留影拍摄。

少女的颜色是极好的，裙服是古朴而雅致的，仪态雅静，举止从容。吾等隔着池水，静静欣赏，有一种时空穿梭之感。或许百年前，三百年前，乃至六百年前，也曾有同样心境，同样笑容的女子，于同样的石板小径上笑着走过。

心情就变得极好了。

美好的天气，美好的景致，美好的人儿，总能让你情不自禁地打心眼里感到灿烂和愉悦。

秋霞圃是中国南方古典园林艺术的代表之一，具有独特风格的明代园林，由三座私家园林明代龚氏园、沈氏园、金氏园和邑庙（城隍庙）合并而成。这次见到的嘉定邑庙灵苑，历经六百年岁月洗礼，亦是当今上海保存最完美的邑庙建筑。殿堂轩昂，肃穆端庄。

于是步入其中，与周东进道长结缘。

周道长是嘉定邑庙新上任不多久的住持道长，是一极磊落大方、博学有道之士。承其盛情，于林木环绕极雅净之小室，烹清茶一壶，谈谈天，论论地，讲讲道，说说市井民俗。嘉定邑庙及秋霞圃过往数百年的风霜，于茶香习习间，就近入心矣。

时光如白驹过隙，不觉而逝。进茶七盏，兴尽而辞。归去时，夕阳正好，满耳雀鸣。沿林荫之道，步出那古朴大门，眼前是现代高楼扑面而来，车水马龙呼啸而过。不自觉回首，入眼处，依旧是林木轩朗，日影摇曳。清澈明净的光线，好似封冻了一段名为“传统”的时光，外界已沧海桑田、时代变迁，而这邑庙代表的民俗传承，却醇香如酒、淳朴依旧。

就想起了品茶的小室，有一条幅，恰恰就是“扶疏堂”三字。

“扶疏”“扶疏”。

和同行的小伙伴讨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说，我恰恰就联想到了“疏影横斜水清浅”这一句。而这一句词，和秋霞圃的清池、树影，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哪怕池边古树并非老梅，琢磨之间，心头自然有一缕隽永的梅香飘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