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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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福

商榻前庄浜里老宅基院落，西侧一幢三开间两层楼里，住着一对老邻居，女主叫梅宝，其夫君是上门女婿，均比我长十多岁，生育三个女儿，分别叫雪珍、备珍、玲珍，均已成家立业。

梅宝长着一张黝黑淳朴的脸，笑起来露出两颗大门牙，让人过目难忘。梅宝与她老公守着老屋，享有小城镇月薪待遇，平时还在家宅附近拾掇几分菜地，四季享用着新鲜果蔬，日子不算富有，却也过得悠闲自在。我每次返乡，总不忘兜过弄堂，串门到梅宝那打个照面，唠唠家长里短。梅宝很热情，总会在屋檐下那只自制的风炉上用柴爿烧一壶开水，沏一杯热茶，递放在那张有些年代、呈古铜色的八仙桌上说：“吃杯热茶。”然后便与我一五一十地讲起近一段时间，村上的家长里短，什么哪位老人作古了，什么哪家又添孙辈了……有时还拿出自家腌制的菜苋、酱瓜、酥豆之类款待，让我享用到商榻阿婆茶的情趣意味。梅宝笑嘻嘻地说着朴实的话语，而我则饶有兴致地听着，言谈间倒让我仰慕起梅宝那种不紧不慢过日脚的生活来。

俗话说：“年少时，逃离的；年长后，又回眸。”人就是这样，小时候，拼命想逃离乡村去城市生活，年岁大了，往往又会常常回故乡走走逛逛，向往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恬静生活。

那天上午我踏进悬挂祖辈、父辈遗像的堂屋，从香筒里抽了三支香，想焚香祭拜，突然想起忘带了打火机，再遍寻自家灶屋间，也未见到点火工具，无奈之下，只好隔着弄堂叫唤老邻居梅宝。她笑吟吟地迎出屋，问我怎么啦？我说想点香却找不到火柴、打火机了。梅宝转身从自家灶间找来打火机递给我说：“哦，要的，要的。阿爸姆妈养侬到这个世界上，也就是这点点事体哉。”“是呀，是呀。”我点头应诺道。

事毕我走进梅宝家，奉还打火机并致谢。梅宝笑着问道：“今朝来，还有啥事体？”我说：“今天是当兵出去45周年纪念日，回乡来同当年老战友在商榻欢聚一下。”梅宝笑呵呵地说：“哦，蛮好，蛮好。”她侧过身，指着风炉上即将烧开的水说：“一道吃杯茶吧。”她一副诚恳相，我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我隔着八仙桌与她对坐下，慢慢地呷一口茶，只见她的话匣子又打开了……

临近晌午，我起身辞别梅宝，离开了前庄浜里，可老邻居和那只黑黝黝风炉的影像，却始终在我眼前晃动着，浮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