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母亲

桂乾元

今年5月18日，母亲在世，应是百岁。母亲去世22年，我常在梦中见到她。那一幅幅画面像照片，也像微视频，有的模糊，有的清晰。

我梦见母亲在“扫盲班”中学习识字。母亲是个文盲，虽经“扫盲”，斗大的字识了几个，但后来只会歪歪斜斜地签名。这是我最早的模糊回忆。

我梦见母亲肩挑着百多斤重的稻捆，吃力地走在窄小的田埂上：母亲150多厘米的个子，却要挑着超过自重的担子，走2里多路才能到家。在解放后分到的三亩地里，她插秧播种，收割脱粒，一年四季忙个不停。我们6个孩子的口粮主要靠她辛勤劳作。这是我最沉重的回忆，但她吃苦耐劳、艰苦奋斗的精神，我受用终身。

我梦见母亲夜半时分倚躺在床头，在煤油灯下做针线活：劳累了一天的母亲，夜晚还不能休息。我小时候很多夜晚，一觉醒来，看到她还在暗淡的煤油灯下，做鞋或补衣。有时因为太困或是为了提神而故意为之，她手中的针刺破指头，冒出滴滴鲜血。我们家底子薄，孩子多，补衣做鞋只能靠母亲夜晚加班。这正是：慈母手中线，子女身上衣，和着指尖血，母爱永铭记。

我梦见母亲在里弄服务站里踩着缝纫机为顾客缝补衣裳：1960年，祖父去世，母亲一人难以在老家抚养我们，全家搬到了父亲工作的单位宿舍里。父亲工资微薄，全家生活艰难。为了养家糊口，母亲在里弄缝纫组为居民缝补衣服。虽然收入不多，但能自食其力，还能贴补家用。在服务站，母亲工作认真踏实，做活精细，得到顾客好评。

我梦见母亲最后一次与我们一起阖家欢度春节：这是在她去世前一年，在小妹家新买的房子里，她和父亲坐在一起，喝着饮料，看着围桌而坐的子女婿媳和孙辈们，笑颜逐开，幸福满满。这是她最开心的时刻，也是我最暖心的回忆。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目不识丁，从里弄服务站退休，在家中只管买汏烧，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家庭妇女去世后，我们这个原本和睦温馨的大家庭，好像断了一根支柱突然坍塌。

母亲啊，你可知道，我梦中见你多少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