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苓膏与雪糕

郁钧剑

这几天天气的变化很大，一会儿风吹一会儿雨打，一会儿雾散一会儿云埋。老人说，六七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记得小时候在桂林就唱过童谣：“又哭又笑，小狗窝尿”，用来比喻六七月变脸般的天气。桂林人把撒尿叫“窝尿”，我知道在贵州、安徽等地的方言里也有此叫法。

每年六七月，南方都特别闷热，特别爱下“过龙雨”，“过龙雨”也是桂林方言，说的是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我父母说的是老家海门话，他们把这种来去匆匆的雨叫作“阵头雨”，好像上海话也叫“阵头雨”。父母还把夏天叫成“涅天”，常常有句口头禅“涅煞宁嘞”，也就是说“热死人了”。

小时候我在上海过过夏天，听过也学过上海小孩唱下雨的童谣，至今还大致记得：“落雨了，打烊了，小八腊子开会了！大头娃娃跳舞了！”上海人把小孩叫作“小八腊子”，桂林人把小孩叫“小把爷”。我曾经是个“小把爷”，也曾经是个“小八腊子”。

生活中很多事情都是这个样子的，在不知好歹、不辨苦甜地让世人翻烧饼似的重复来过。我记得小时候还唱过《扣子轮流转》的童谣，意思是世事像扣扣子一样，每天都在扣上扣下，整个唱词记不清了，不过这个道理我是记得的。难道不是吗？就在我们的眼前，有多少事情以前是对的后来错了，又有多少的事情以前是错的，现在却对了。

十几天前到上海，来去匆匆。晚上到的，第二天凌晨就回北京了。为的是一位老兵战友过七十岁生日，他来电话说见一面是一面啊，所以，一个电话我就去了，高高兴兴地见了一面，吃了一碗面，就回北京了。

去的时候，在北京大兴机场候机楼休息室里看见有南方人夏天特别喜欢吃的“龟苓膏”，比鸡蛋略小的小包装一块块的，码放在餐台上吸引着我，我赶紧拿了两块放在一个小碗里，用汤匙捣成丁，又找来了一盒牛奶，再向服务员要了两小袋泡咖啡的砂糖，搅拌在一起吃了，哈哈！人间美味啊！

龟苓膏可是好东西呢！我的出生地桂林的“邻居”梧州出产的这种食品最有名。龟苓膏是由龟甲加地黄、土茯苓、金银花、甘草等药材熬制成的具有滋阴润燥、降火除烦、凉血解毒等多种功效的一种药膳，在古代它是专供皇帝食用的。哈哈，真是膳中佳品啊！

从上海回京后我便让助理小丁从网上买了一些，真的不贵，不到一块钱一块。昨天到货了。准备一会儿同在机场候机楼那样如法炮制一碗。尤其是昨晚就把龟苓膏放冰箱了，冰镇过的会更有弹性和韧性，口感会很好！

如今退休了赋闲在家，随时都可以随心所欲地自制喜欢吃的东西。自制一份龟苓膏牛奶冷饮，享受一下美妙生活，感受一下童年时在桂林，也曾在上海过过的夏天。想起童年在上海的夏天，我最喜欢的冷饮是光明牌绿豆棒冰，上海人把冰棒叫棒冰。再高级一点的冷饮是光明牌雪糕。最最喜欢的当然是“擦豆爆冰”，也就是“赤豆刨冰”。我的小姨妈领我在上海大世界的门口吃过。

看见龟苓膏就想起这么多往事。除了感受往事、享受往事，更多的是要承受往事。要学习一点鲁迅先生“躲进小楼成一统”的炎凉态度，便可以在经常变脸的夏天的心境里，把人世间很多很多的面对，都感受、享受、承受，化成龟苓膏、光明牌雪糕那样的功效，一如佳品般的美妙。

管它窗外是风是雨，门前是阴是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