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维尼翁观剧

杨扬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换高铁，再换小火车，我们来到了法国的南部小镇阿维尼翁，参加第77届阿维尼翁戏剧节。进入阿维尼翁小镇的那一刻，游客的行踪就跟戏剧糅合到一起，大街上随处可见招摇的艺人们吹吹打打，分发小卡片，宣传自己的剧目。一波人刚走，又一波来了，这一波接一波的，像潮水一般，此起彼伏、源源不断。

在旅馆放下行李，照原定的时间，我们赶到黑橡树剧院，这是一家由老教堂修改而成的剧院，剧院有一大一小两个剧场；大剧场有三四百个座位，正好在演舞台剧《美女与野兽》，场内坐满了观众。故事讲的是有钱的父亲与3个女儿的故事，父亲问孩子们要什么，大女儿、二女儿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偏偏小女儿什么财产都不要，只要了鲜花。父亲为此误入野兽居住地，野兽要父亲用某件东西来抵偿，结果小女儿被送到野兽居住地用来抵偿，最后野兽被小女儿的美貌和善良感化。故事好像比较常规，但演员着实演得好，尤其是父亲和小女儿，给人印象深刻。扮演小女儿的演员，是上戏毕业的，能够用法语有声有色地表演，让我特别高兴。舞台的舞美灯光以及多媒体的运用，也十分出色。演出后问及主创团队，他们的灯光和多媒体采用高科技的实时跟踪影像技术，但不像国内一些舞美技术的过度运用，在这里似乎舞美的高科技处理极其低调，人们的注意力始终是在戏剧人物的表演上，而不是在舞美的炫技炫酷上。

夏季戏剧节期间，各家剧场的利用率都很高。黑橡树剧院每天安排4场演出，3天连续12场，从上午10点开演，一直到深夜，而且是不同剧目。一个剧组刚刚结束，后一个剧组就要进场搭台，接着就是演出。

晚上是演出的黄金时段。我们预订了教皇宫露天剧场的表演。教皇宫的露天舞台，可能是阿维尼翁观众人数最多的地方。演出剧目很诱人，叫《罗密欧》，取材于莎剧。当我们随着人潮来到教皇宫时，中世纪的建筑极其宏伟壮观，是阿维尼翁最具标志性的建筑物。进入里面的露天剧场，舞台是临时搭建的，背景是教皇宫，有上千人观看。感觉有点像罗马的竞技场，未展演，场地和氛围就让人兴奋。起初我担心演出的音响和灯光会不像室内那样效果好，但演出一开始，这一切担忧都成了多余，可以说声光俱佳。这是一个外国剧组，表演的其实也不是舞台剧，而是有点类似于现代舞风格的舞蹈展示。事后我找来阿维尼翁戏剧节官方出版的手册，了解到剧组取的是罗密欧这个名字的神秘的那部分。所以，一个多小时的舞台走步，演员们踏着现代舞步，款款而行，身体极其放松柔软，做着各种动作。不管对这些动作是欣赏还是不欣赏，从他们的展示中，看得出平时的严格训练。但现场估计有不少观众也像我一样，搞不明白这样的舞台走步与莎剧有什么关联。

教皇宫的演出，是阿维尼翁戏剧节官方邀请的剧目，今年被邀请的剧目有四十多台，这是事先主委会从众多报名的剧目中严格挑选出来的。另外，被各家剧院自己排演或邀请的演出，有1500多台。可以想见，演出竞争是多么激烈。

第二天上午，去Halles剧院，这也是一家有一定规模的剧院，里面有3个演出场地，恰好10点上演尤奈斯库的《犀牛》，我们观看了一个半小时的演出。剧目是剧院自己排演的，演员有来自罗马尼亚的演员，演出前还跟我们在院子里一起喝咖啡，等到演出时，根本想不到就是刚才见到的那位，舞台上的表演，那种掌控角色的能力极强，整台戏的节奏也是让人感到舒服。导演将《犀牛》，处理成消费文化对人的侵蚀。舞台上那些推着购物车的肥硕的顾客来回走动，车上堆满了商品，最后，这些购物车及其商品将人淹没掉了。除了导演的创意之外，舞美是让我感到好奇的。舞美很简单，就是几块色彩不同的平板。根据剧情发展而色彩有所变幻。在国内或许业内人士喜欢用“写意戏剧”来命名，但落到西方舞美处理上，是不是还可以用“写意戏剧”来涵盖呢？

从Halles剧院出来，经过简短的午餐，我们又去了黑橡树剧院，原本是希望与剧院主人交流，恰好一部阿根廷的肢体剧即将开演。主人问我们想不想看，我们当然想看看阿根廷艺术家的表演。剧场里坐满了人，连走道都席地坐满了人，可以想见这部剧是受到了多少观众的期待。整台戏只有一个男演员。早晨在家洗漱、锻炼以及看书等，楼上的邻居敲打声音干扰他的生活，无奈之下转换多个频道看无聊的电视节目。尤其是模仿电视中男男女女的形态表演，让剧院的观众不时发出会意的笑声。一个小时的节目很快过去，观众们似乎很享受，有很多人涌到前台向演员致意。

在阿维尼翁一共两天，看了4场演出，节奏飞快，但人却异常兴奋，好像观演与日常生活是融为一体的。

人们在大街小巷穿梭，偶尔走进剧院，只是在一个狭小的演出空间观看一下表演；出了剧院，走到街头，迎面而来的，才是一个更为巨大的演出空间。这里会遇到来自世界各地的剧组人员走街串巷，吹拉弹唱，尤其是那些年轻的艺术家，兴高采烈，载歌载舞，真正让人享受着当代世界戏剧的多姿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