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27日 星期五
集王蘧常语四言联(隶书对联) 一首写给母亲的诗 桃野有其实 再看甄嬛的情与爱 陪外国作家穿弄堂
第13版:夜光杯 2023-10-20

陪外国作家穿弄堂

马尚龙

步高里。八个煤气灶挤兑在十几平方米的厨房里。我看到的是逼仄,新西兰作家梅琳达·希马尼科感受到的却是浪漫:八家人家在同一个厨房做饭,有乐趣说不定还有热情。我心里想,新西兰人口密度极低,每平方公里才18人,不足上海的二百分之一,梅琳达当然喜欢石库门的热闹。懂中文的新加坡作家赵燕芬,看到“后门”则问我,石库门为什么要走后门?当然她不可能知道“走后门”还衍生了一种社会现象。

七位外国作家很识货,在步高里不想出来了。1930年造起来的步高里,算得上是石库门的活化石了,71幢石库门群落,不仅原生态存在着,还有上海人原生态生活着。

这是上海作家协会今年“上海写作计划”的一个活动环节。我接受了一个很小的工作,陪受邀来的七位外国作家一起走走,还要做个专题讲座,有关上海。

外国作家容易看到的上海,诸如外滩豫园,很光鲜的地方,不需要我陪的。我想让他们看看既有上海的符号意义、也是上海人过俗常日子的上海。我想到了石库门。不妨陪他们穿穿上海弄堂。

我的体会是,就像巴黎有两个巴黎,柏林有两个柏林,上海也有两个上海:大上海和小上海。

百来年前,因为创造了诸多“远东第一”纪录,上海就是“大上海”。“大上海”是上海的骨骼、相貌、血型、性格。还有一个“小上海”,是布满上海全身的毛细血管,是弄堂里的上海,角角落落的上海。上海既有“大上海”的美誉,也有着“小上海”的真实。这两个上海,既是有年代区别的两个上海,也是同一个年代的不同上海。大上海和小上海,看似对立,实际上,大小上海的叠加,才是更生动更真实的上海。

我选择了陕西南路上的一小段:从陕南邨到步高里。这几百米路,我很熟悉,哪怕是闭着眼睛摸着不同的外墙走过去,都可以说得出那些房子弄堂的来龙去脉。两个上海的反差浓缩其间。

是随意的采风,没有任何的预设和布置。七位外国作家乘了公交车来会合。

走进陕南邨,就是走进了大上海。将近100年前造起来的花园别墅,依旧是高尚住宅区的气派。

到了文化广场,这里的故事是外国作家闻所未闻的:远东最大的逸园跑狗场,就在此地。有外国作家以为是遛狗之地,我纠正说,是赛狗,与跑马厅同为旧日上海娱乐业繁盛之相。也曾经有过多年,文化广场放电影,可以容纳1万观众。我看到了外国作家瞪大了眼睛。是露天放电影?不,是室内。如今作为音乐剧高地,文化广场也是名声在外的。

如果说,陕南邨、跑狗场,还有陕西南路以及其他民宅,都是在书写上海当年西部地段之高尚,那么过了永嘉路,就一脚踏进平民化的、市井气弥漫的上海。步高里到了。

弄堂口门楼上中文“步高里”和法文CitéBourgogne,给予了外国作家历史的印记。“步高里”是法国红酒产地“勃艮第”的音译。翻译的信达雅令人仰望。

红褐色的石库门弄堂里,有衣衫晾在竹竿上。德国作家伯恩哈德·亨特说,石库门弄堂,很像他在科隆大学读书时的学生宿舍。

有一家后门敞开着,石库门的后门通常都是不关的。我们也就进去探望一番石库门的公用厨房。我向外国作家介绍石库门过日子的俗常,众目睽睽之下,每家人家绝无“私房菜”;有纷争,有亲和。于是有了新西兰作家的公用厨房浪漫之慨。

从陕西南路走进步高里,出来却是建国西路了。这就是穿弄堂的美妙。

一星期后,又到了陕西南路。在明复图书馆,我向七位外国作家做了报告,报告会也同时向中国读者开放,主题即是“两个上海”。

我曾经有过疑惑:仅仅隔了一条马路,为什么会有高档地带和平民住宅的很大落差?我在明复图书馆找到了答案。虽然有不小的落差,但是两者间有一座“桥”相通彼此。同年代造起来的明复图书馆,不管是住陕南邨还是住步高里,都会来这里。图书馆以自己的方式,接纳了雅致与市井的汇合、串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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