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龙“豪赌”提前议会选举 法国民众面临“历史性选择”

法国民众集会抗议极右翼政党崛起 图 IC

玛丽娜·勒庞（右）与巴尔代拉

欧洲议会选举引发法国政坛“大地震”——总统马克龙宣布解散国民议会，提前选举，两轮投票分别于6月30日和7月7日举行。

法国媒体以“法国人面临历史性选择”“马克龙的政治豪赌”为题表达对未来的忧虑。马克龙为何选择“破釜沉舟”？法国政局未来走向如何？我们请专家详细解读。 ——编者

丁纯

复旦大学欧洲问题研究中心主任、让·莫内讲席教授、上海欧洲学会会长

纪昊楠

复旦大学欧洲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助理

法国执政党复兴党在欧洲议会选举中遭遇惨败，迫使总统马克龙绝地求生，放手“豪赌”。而玛丽娜·勒庞领导的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在欧洲议会选举中可谓大获全胜，得票率高出复兴党一倍。

勒庞的“继任者”，年仅28岁的巴尔代拉在竞选中频频亮相，回击了外界对于法国极右翼极度依赖勒庞家族个人声望的质疑。玛丽娜·勒庞还大力推动欧洲右翼与极右翼势力联合，与意大利总理梅洛尼、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往来密切，大有从欧洲“政治明星”变为右翼“影子领袖”之势。

三方力量角逐陷入混战

此次法国国民议会选举，主要呈现极右翼国民联盟、中间复兴党及左翼联盟三方角逐的态势，而气势正旺的极右翼国民联盟表现如何，无疑将是主要看点。

2013年以来的欧洲难民危机和一连串的恐怖袭击，为欧洲极右翼势力崛起提供了政治资源。法国的殖民历史、人口种族构成又成为身份政治的天然沃土。右翼政党加强边境管控、发展武装力量、驱逐非法移民等主张迅速引起了社会反响。2016年英国公投“脱欧”、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这两大政治“黑天鹅”事件为欧洲民粹主义的发展再添一把火，勒庞也借着“逆全球化”浪潮打出“法国优先”、退出欧元区等口号，获得了与马克龙在总统大选中正面对决的机会。

竞选总统失败后，勒庞并未一蹶不振，试图团结更多法国右翼政治势力，向选民展示“去极端”的形象。此后英国正式“脱欧”、全球新冠疫情、俄乌冲突及能源危机给法国政府施政带来了巨大挑战，国民联盟又迎来了卷土重来的机会。2022年的国民议会选举，国民联盟的席位仅次于中间派联盟和左翼联盟。而在此次选举中，舆论普遍认为国民联盟有望实现议席的大幅跃升。

极右势力为何快速兴起

法国与欧洲长期存在的结构性社会问题是极右势力近年来快速兴起的基础。首先，全球化导致的社会问题与撕裂，形成了滋生右翼民粹势力的温床。资本、商品跨国自由流动与经济制度特别是社会保障安排缺位，带来了资本外流、分配不均等严重社会问题。面对全球化带来的复杂问题，主流政治力量始终未能交出令人满意的答卷。全球化的“输家”天然反感主流政治势力及其政治主张，极右翼不乏坚定支持者。

其次，全球化和欧洲一体化天然与民族主义存在矛盾，为极右政治势力提供了最原始的政治资本。法国作为欧洲一体化的核心力量，不仅在政治上领导，还在财政上支持、社会上包容，这显然不可能得到全体国民的支持。只要稍有风吹草动，极右翼政治势力就打出“民族主义牌”，以限制移民难民和“疑欧”主张来吸引选民支持。

再次，法国政党的格局并不稳定。左右政治派别你方唱罢我登场，传统政党之外的小党层出不穷，马克龙甚至以“非左非右”的标签登上总统宝座。政党碎片化为极右翼势力崛起提供了机会。

“放手一搏”并非毫无机会

马克龙的选择可谓政治“豪赌”，但并非心血来潮。2022年马克龙虽成功连任，但所在党派未能在国民议会选举中获得绝对多数席位。在施政中，马克龙遭遇反对派强大阻力，不得不多次绕开国民议会强推养老金等关键改革。

面对选举，复兴党也并非毫无机会。一方面，由于欧洲议会权力较小，民众对欧盟事务距离感强，投票率低，投票的选民往往借机宣泄对当前政策的不满，一定程度上放大了反对派的支持率，回到本国选举中，执政党未必没有胜算。

另一方面，法国国民议会选举与欧洲议会选举制度有着明显不同。在法国，欧洲议会选举只进行一轮投票，选区内得票最多的候选人赢得议席。国民议会选举则采取两轮制，第一轮选举中得票率超过50%的候选人当选，否则得票率超过12.5%的党派都进入第二轮选举。这意味着，即使极右翼候选人进入第二轮，第一轮投票中分散的选票也可能集中形成对极右翼势力的狙击，国民联盟很难再取得欧洲议会选举中的巨大优势。即便国民联盟取得多数，甚至按照政治惯例得到总理职位，也将面临总统的掣肘和缺乏经验等挑战，进而不利于极右翼在2027年总统选举的选情。

看到马克龙及中间派的窘境，左翼力量也嗅到了胜利的机会。绿党、社会党、法国共产党、不屈法国这四个左翼政党组成“人民阵线”。从民调来看，“人民阵线”也将成为这场政治“豪赌”中不容忽视的力量。

法国政治步入重要关口

目前，法国政坛左中右三派混战角逐为此次选举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性。尽管极右翼较猛的上升势头几成定局，但究竟能在国民议会中获得多少席位尚未可知。而更受年轻人支持的“人民阵线”，能否将民调上对中间派的领先转化为现实，仍然存在变数。

此次选举后，法国国民议会很可能保持无法形成多数派的态势，但是极右翼和左翼联盟可能获得相对多数席位。各派将在几大焦点议题上展开比拼，一是能源价格和物价；二是退休制度，是否应该延迟退休还是回到60岁退休；三是就业问题；四是极右翼强调的移民问题以及欧洲议题等。

法国政治正步入一个重要历史关口。此次法国国民议会选举的结果，无论是极右势力大胜，还是出现总统和总理来自不同政党的“共治”局面，都将对法国和欧洲的未来产生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