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1月26日 星期日
夏天热,你要比它更热 闲谈傅星 读书与颜值 琳琅满目的中学生活
第10版:星期天夜光杯/夜光杯 2024-07-28

琳琅满目的中学生活

王纪人

我初中读的是离家很近的向明中学。因为是少先队员,有时也有外事活动,那就是到市少年宫与苏联或东欧来的小朋友举行联欢活动。这座新古典主义风格的花园别墅原名大理石大厦,那里有我少年时代的美好回忆。在大厅里欣赏过多国小朋友的文艺节目,看过精彩的木偶表演。还有在大草坪上举行营火晚会,手拉手跳集体舞。往往放学后去,晚饭是三明治一类的西点,还有一瓶饮用水。外国小朋友都穿得很漂亮,我们一律白衬衫蓝裤。互换红领巾是常有的仪式,我们用举办方定制的丝绸红领巾与他们交换互戴,只是戴法不一样。我们在校内还与海军联欢过。与我结对子的解放军叔叔有一次约我到南京西路玩,走近大光明电影院时,他邀我到旁边人民饭店吃午餐。我感到很不好意思,也怕他破费,匆匆告辞回家了。

初中毕业时,因为数学成绩一般,影响了总分,不能直升高中部,便去离家稍远的私立位育中学,使父亲每学期要多支付好几十元的学费,至今仍感到很对不起他们。因为自上海沦陷、日本切断中国经济命脉后,父亲已经破产了。后来在朋友的一家袜厂做襄理,公私合营时成为资方代理人,逢年过节,可以带家人到股份公司开会的地方吃一顿。可能因为我人小胃口小,父母常带我去。父亲还进了本市的社会主义学院学习过,他应该是个积极分子,让他作大会发言,很认真地写了发言稿,读给已成为大、中学生的子女们听。我因为不懂,也没有发现语法错误,就没有贡献什么意见。在高中,我仍然是班上年龄最小的一个。位育中学的许多学生是从位育小学一路读到高中的,有的家境富裕,住的是独栋别墅。从高二开始,担任语文老师的前后两任班主任都让我出任班长,直至毕业。第一位班主任那时也不过四十岁出头,在中学生看来已经蛮老了。可是那老师很有激情,有一次带领大家唱《夜半歌声》里的电影插曲《热血》。大家跟着唱,唱一句,嘭嘭嘭地敲三下课桌的盖板,再唱一句,再嘭嘭嘭。师生关系也融洽起来了。一次老师病了,我与几位同学赶到虹口他家问候。老师也是各式各样的,一位教代数的女老师是归国华侨,穿着很洋派,人也漂亮。她是戴着白纱手套写板书的,下课后便扔掉。制图课也有新鲜感,有时老师带我们外出,记得汾阳路的普希金铜像是一个测绘点。当时也有公益劳动,我们用好几天参加了肇家浜的填埋工作,也算为上海的城市建设流过汗,出过力。我与三四位同窗还结伴到苏州春游,寄宿在其中一位的亲戚家。因为第一次去外地玩,很是开心。当了班长,事情就多了起来,一周要出一期黑板报,周六下午常常要弄到吃晚饭时才能回家。好在那时的作业不多,晚饭后仍有时间看课外书,尤其是世界文学名著。我最早看的小说是在自己家里找到的半部《红楼梦》,还有中国侦探小说之父程小青写的《霍桑探案集》。大哥有《唐诗三百首详解》,我就拿来读,尤其喜欢李青莲豪放浪漫的派头。读屠格涅夫的《前夜》特别感动,仿佛自己也成了其中一个“新人”。这些都成了我的文学启蒙。当时男女生是不说话的,我虽然担任班长,也只有在分配工作时才稍稍与担任文娱委员和学习委员的女生说上几句。体育委员和劳动委员自然是由男生担任的,那就没有什么授受不亲的顾虑了。班上活跃的是那些有文体才能的同学,有一位男生虽然有点胖,也蛮养尊处优的样子,但身手不凡。他手持装了弹簧的纸蝴蝶在圆心中金鸡独立地旋舞,另一只脚还要向后伸。一群女生打扮成村姑采茶女的样子,一面唱一面跳着《采茶扑蝶舞》,那是我们班级在全校演出时的保留节目。我不知道看过多少次的排练,得奖后,作为班长也引以为傲。班上也有早恋的,玉女是文娱委员,金童在另一个班上。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又很般配,所以老师也不加干涉。考试时班上也有与邻班协同作案的,因为可以互通的一扇门虽然锁着,可门上的把手早被卸掉了,留下的空洞可以互传纸条。老师并非个个是深度近视眼,既然他们不响,我也就不响。虽然我小时候寡言少语,但A型血、射手座还是有很多梦想的。成了白头翁的我曾聊发少年狂,写过一首口水诗追忆自己《未竟的少年梦想》:

小时候最想做的/骑一把飞天扫帚/那时候外甥哈利·波特还没有降生/罗琳妹妹在爱丁堡的咖啡馆里/还不能享用免费的卡布奇诺/我穿过城市驭风而行/采星星/摘月亮/在河外星系里冲浪/太阳公公一定很烫/等他下山后再去拜访//小时候还想做的/穿一袭隐身衣/不声不响就离家出走/神不知鬼不觉地云游天下/拔刀相助/除暴安良/看尽人世间所有的秘密/再回到课桌旁/半空接住物理老师精准的粉笔弹头/折断教会小学嬷嬷滚烫的红木戒尺//小时候最想做的/长大后不为五斗米折腰/功名富贵如浮云/斗酒喝下诗百篇/去桃花源结庐/听白马寺的晨钟暮鼓/出函谷关骑青牛/逛逛哲人的戈壁大道/大漠荒原里/支起一顶孤独的帐篷/听胡笳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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