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祥夫
五月里到重庆的大渡口,想不到已是很热,穿了短裤出来进去还是汗出不止,感觉已是盛夏,而其时才刚刚是仲春。
大渡口想必曾经有过一个很大的渡口,就像我们平日打听地方,比如那地方长着五棵松,就会问,五棵松在什么地方?大渡口名字的来由据说是古义渡。而大渡口的历史则是从石器时代开始,自战国至秦汉,唐宋到明清。近代以来,大渡口又因重钢而兴,因工业而盛,创造了抗战时期和新中国成立后中国重工业建设的一段说不尽的烁烁辉煌。
我是第二次来大渡口,除了重温历史,更想一饱口福,想再次好好品尝一下五花八门、变化无穷、鲜美可口的大渡口豆花。豆花在北方叫老豆腐或豆腐脑,没有叫豆花的,而为什么叫老豆腐也真是不可解。吃豆腐脑在北方离不开四种东西,一是天津冬菜,二是小虾米,三是紫菜,四是香菜。而到了重庆大渡口,豆花却几乎和什么都能搭配得来,首先是“豆花面”。我一到大渡口朋友就问吃过豆花面没有,我想象不来豆花和面条怎么放在一起?及至服务员把一碗豆花面端上来,我才发现自己真是北方人。北方人喜欢吃面食,但北方的面食却总是没有南方面食有更多想象和更大胆的作为,比如普通的“猪脚面”和“猪肝面”也只能在南方吃到,这“豆花面”也是南方人的吃法,碗里满满的杂酱和豆花,面条一时倒成了配角。
豆花面味厚而好吃,但一碗面吃到最后你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吃面还是在吃豆花,是兼而有之的那种让人难忘的厚味。而到了大渡口,除了豆花面,义渡古镇的豆花鱼更是鲜美到令人咂舌,予以为可以去申请美食的非遗。吃鱼,怎么吃,世界各地的人都在以自己的做法吃着各种鱼,而能把鱼肉的鲜美和入口嫩滑结合得如此美妙也许只有大渡口义渡的豆花鱼才能做到。据说此美味是从船帮菜里发展出来的。吃大渡口义渡的豆花鱼,老板总喜欢说:鱼是刚从江边收回来的,豆花是刚刚点好的,其实不必如此说,一碗豆花鱼端上来,人人几乎都会刹那间做了其美味的俘虏。两个字“鲜美”,再多加一个字:太鲜美!豆花鱼在四川很多地方都有,我以为首选应该是大渡口义渡的,美食和艺术有时候是相通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说。我是凭着豆花鱼记住义渡的,广阔的水域到处都有,水边的船菜也到处都有,但鲜美一如义渡的豆花鱼别处没有。来大渡口的义渡,不吃豆花鱼算是你白来。
可以说,豆花是民间极普通的饮食小品,但像大渡口做到了远近闻名和无处不在确实少见,船帮菜系的豆花鱼美不胜收,而大街小巷的那些蘸水豆花却更加质朴可爱。你随便找一个小店,随便要一碗蘸水豆花,豆花最好不要那种太细嫩的,要那种质地看上去像是比较粗糙颜色也微微发黄的,用粗瓷大碗端上来,配以一碟蘸料,那味道真是令人叫绝。与北方的老豆腐截然不一样的是,北方的老豆腐吃的是浇头,把老豆腐先盛到碗里再把卤浇在上边;大渡口的蘸料豆花却是把豆花蘸着料吃,虽然吃起来各有特点,但大渡口的蘸料豆花可以更自由地去实现你自己的口味偏好,可以再辣一点,或再麻一点,或者干脆只要一碟好酱油,只蘸着酱油吃;而浇卤的豆腐脑便不会有这种可能,所以我更喜欢大渡口的蘸料豆花,我还喜欢白吃豆花——什么都不蘸,嘴里全都是豆花的原汁原味,是另一种与众不同的享受。
说到豆花,四川和贵州还有北方的许多地方都有,本不稀罕,但大渡口的豆花真是做到了花样翻新口味多变美不胜收,如果来大渡口你不品尝一下这里鲜美而家常的豆花,你也算是白来。吃过口味多样的大渡口豆花,再回到北方吃老豆腐,才忽然让人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化腐朽为神奇。重庆大渡口的豆花好,好在人们爱生活和善生活的特征在吃豆花上,就可略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