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头康尾

陆其国

梁头康尾，他们分别是梁启超和康有为。那么“头”与“尾”二字又作何解？这里涉及一个耸人听闻的告密事件，得从清末民初名士梁士诒说起。

梁士诒（1869—1933），广东三水人。梁一生行事，多记载在《三水梁燕孙先生年谱》中。梁士诒二十一岁时，与小他四岁的梁启超同榜中举；二十六岁成进士、应殿试，以二甲为翰林院庶吉士。1903年，清廷开经济特科考试，梁士诒名列一等第一。但此时官场上下到处是腐败官僚，应试特科人才身上的新气象，也遭这些人嫉视。他们放出流言，说应试特科者中不乏革命党，这就引起了慈禧的警觉。老太后急忙召见她信任的一个大臣，问他：“特科流品庞杂，心术不端，有所闻否？”慈禧不知道的是，她召来的这个大臣，也是嫉视梁士诒的。于是他趁机答道：“一等第一名梁士诒，广东人，为梁启超之弟；其名末字又与康祖诒（康有为原名）相同，梁头康尾，其人可知。”真不知这个奸佞大臣与梁士诒有着什么深仇大恨，罔顾事实，把本无血缘关系的梁士诒说成是梁启超之弟。世人皆知，在晚清帝后之争中，由于康有为、梁启超站队光绪一边，导致慈禧对康、梁二人恨之入骨。现在听说梁士诒是梁启超之弟，顿时就感到“益不悦”。然而就因为自己姓名与“梁头康尾”沾边，竟成为遭他人诬陷的口实，这也着实让梁士诒感到官场生态的凶险，以及清廷的腐朽。“遂不与复试”，赶紧脱身。后“应北洋总督袁世凯聘，为北洋编书局总办”。

1912年2月15日，袁世凯当选中华民国大总统，梁士诒任总统府秘书长。其时举凡外交、财政、交通等事务，他都得处理；从另一方面讲，权力也可谓大矣。但诚如左舜生指出的，“权所在者众必争，名之高者谤斯集；……士诒既握大权……又不肯附和，于是杨士琦、杨度辈，乃藉克定（袁世凯长子）以进言于袁氏，谓士诒心怀叵测，勾结军人，欲为总统……”据梁士诒自述，他曾在一年间，被莫名参劾十六次。

当然，梁士诒后因站队袁世凯称帝遭人诟病，这也是他咎由自取。但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施行的“以工代兵”战略，因有功于国、有益于民，故一直为人称道也是事实。原来1914年7月欧战爆发，中国宣告局外中立，此时梁士诒除了向袁世凯提出停付各国赔款、将关税盐税提存本国银行、与英国合作等建议外，更具前瞻性地指出：“战争结果，德奥必难幸胜，我不妨明白对德绝交宣战，将来对于和议中取得地位，于国家前途，当不无裨益。”因其时中国尚未参战，无法派兵。梁士诒遂以私人名义，克服重重困难，组织起惠民公司，前后招募二十余万华工赴欧，以工代兵。1917年8月，中国对德奥宣战，但由于国内内战正剧，无从派兵赴欧。果不其然，欧战行将结束时，日本惧怕中国代表在和会上发言，于日不利，于是煽动各国公使，向我提出中国参战不力。结果1918年，陆征祥、顾维钧在巴黎和会上，大声告诉全世界，梁士诒创办的惠民公司，曾派出二十余万华工赴欧助战。“于是协商各国始无异辞，卒于和会中争回权利不少，可见此一举措影响中国国际地位为何如也”。（左舜生语）

梁士诒有这样的作为，这恐怕是那些曾以“梁头康尾”的诬名来打压梁士诒的奸佞大臣没有想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