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27日 星期五
梁永安 传播“幸福学”的文学教授
第9版:星期天夜光杯 2024-09-22

梁永安 传播“幸福学”的文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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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瑢

他是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作家、旅行摄影师,也是一位在B站拥有百万粉丝的明星学者、年轻人的“爱情导师”。而这位人气正旺的“50后”学者被大家看重和喜欢的,正是他对人生、对人性、对世界、对社会、对自我的清醒认知。一个大雨将至的午后,梁教授受邀与“夜光杯”读者聊聊“幸福学”。

1

不敢谈爱情不足以谈人生

梁永安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极度清醒”。清瘦,活力四溢,永远保持微笑,说话有条不紊,逻辑缜密,让人信服。陌生人头回见面的距离感与观望姿态,跟随他丰富的理性思维,结合敏锐的感性思维,不觉便被带入轻松且收缩自如的谈话意境。

身为复旦中文系教授,无冬无夏,梁永安少不得东奔西去,受邀前往全国甚至世界各地授课、讲学。2017年受邀做讲座,他本想着不过是又一次公开场合与大众面对面,聊聊与文学有关的话题,不料主办方并无特殊硬性规定,欣慰之余的梁永安觉得,应该抓住时机,跟大家聊点以往不曾涉足的热点话题。

究竟聊点什么好呢?

梁永安有每日阅读的习惯,随手拿过床头已经翻得微微卷边的《单身社会》,美国艾里克·克里南伯格所著,书籍腰封上的一行字跃入眼帘——“我们正在学习单身,并由此带来全新的生活方式……”不禁想到在不同高校接触到的一批又一批年轻人。来自全国各地的求学者,殊途同归,除完成繁重的学业之余,还要面对种种生活的不确定性带来的种种不确定压力,而这已然成为眼下最容易引发的当代青年人的矛盾。不争的事实衍生出的不安跟焦虑,如影随形,几乎就在刹那间便决定,此次讲座的主题,就以“在单身的黄金时代,我们如何面对爱情”为中心展开。

互联网时代,信息与知识的获取,迅捷且便利。近四十分钟的演讲视频刚一推送,点击量片刻已破十万大关,且继续呈上升势态,瞬间引爆全网。

与此同时,文字版视频内容开始在微博、微信、自媒体间广泛传播,长时间刷屏霸屏。而随着越来越多的网友关注并点赞,文末的“读后感”千人千面,其中不乏这样青春激昂却略带迷茫纠结的留言——

“城市化进程伴随更大的人的变革与建设,但人云亦云,我们心有不甘……”

“年轻人的生活方式,需要新的游戏规则,价值观与思维方式与父辈格格不入,我们该如何破圈……”

“社会的进步要靠年轻一代,但我们究竟该何去何从……”

“婚与不婚哪个更好?”

“爱情究竟是什么?”

一时间言人人殊,沸反盈天。

《在单身的黄金时代,我们如何面对爱情》让梁永安火速“出圈”的同时,引发更多年轻人之间共情并展开热议。《梁老师的爱情课》系列随之应运而生——以“初恋、分手、前任”等诸多当代敏感性关键词做切入点,针对“亲密关系与情感话题”进行更为细致详尽的专业剖析与答疑解惑。

面对突如其来的“爆红”,时隔多年再次聊及,梁永安并不反感成为公众视野中的“爱情导师”,并被冠以“网红教授”的雅号。“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着不同的视角与思考,为同一件事物带来的解读,势必也呈多元化。这不正是人类思维的奇妙之处?”梁永安认为,与时俱进就应该带来一个文化学者更为敏感的视角与审慎,“当代年轻人分手的能力,远大于相爱能力。面对爱情往往瞻前顾后,顾虑重重……”反倒是坚定抱有“单身贵族”信念的人,可能更有机会遇到心心相印的另一半。

作为五零后,梁永安经历过上山下乡,上世纪七十年代恢复高考后进入复旦大学文学专业就读,如今他的正式身份是比较文学专业硕士生导师。他很能理解时下更为年轻一代的困惑与无奈。“谁没年轻过?人活一世,归根到底,是要寻找到建设性的自我支撑,让我们在最艰难的时候,越能体会内心深处渴望什么。痛苦时,只要有一种建设性的自我建构、自我疏解,就能长久坚持不懈……”

聊天中他频繁强调,“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但尽管如此,仍奋发向上,埋下心来不断努力,一次又一次的挫折过后,竭力抵抗,绝不轻易言败,坚定地保持‘自我’,这其实是发自人的本心的一种力量,无形且巨大。”

理想的生活当然少不了“爱情”。

“明明很喜欢某人,但一想到对方户籍外地,家境欠佳,加之父母反对,马上就放弃。过后还要为自己辩解,我没得选啊……”梁永安笑道,“我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爱情可能是一个人能享有的最大自主选择。假如连这个你都没勇气去坚持争取,谈何实现所谓的‘幸福理想生活’?再延伸去看,又怎能更好地参与国家与社会的发展建设?”语气中关爱中的怒其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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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陪伴是读书

梁永安祖籍山东威海,记忆中的童年,漂泊是常态。成长于南京的他,之后举家迁往西北,特殊年代军队院校转由国防科工委管辖,父亲身为支援干部,携家带口去往云南。

1973年,十九岁的梁永安被迫接受生活突变。高中毕业,面对几乎渺茫的前途,积极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在那澎湃激昂的“青春无悔”的歌声中,背起行囊去往陌生的云南僻壤小村寨——高黎贡山下的芒合,参加劳动。此去整整两年。

“那两年的知青生活,后来被我写进小说,刊发在《云南日报》,也算是祭奠那段留在云南的我的青春岁月……”风轻云淡的口吻,仿佛在说一个与己无关的人。

回望那些村寨务农生活,跟以往的日常落差巨大,倘若说身体上的痛楚尚可忍受,心灵深处的迷茫与闭塞,则无疑更难熬。

“彼时在山下有个小型红糖加工厂,榨甘蔗的机器运转需要通电,于是建了个小水电站,我所在的村子也跟着沾光,成为附近几个村落中唯一一个通了电的。”读书人最好的陪伴是读书,他带去两大木箱书,“狄更斯的《大卫·科波菲尔》,《世界史》,一套《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竖排繁体字版,劳作之余茶饭不思,看得如醉如痴……”当诸多陌生的细节,随着现实生活逐一摆在眼前,生活的封闭使读书人想到《百年孤独》,“无望的循环日居月诸,日复一日,每个人的心里都倍感苍凉,但必须忍耐,必须接受……”要感谢那两箱书。在阅读中获得对另一个世界的向往,梁永安的精神世界也随之不断延伸拓展。

然而那糖厂榨甘蔗的发电机功率太小,机器一启动,电压倏地骤降,梁永安的屋子里灯光变暗,更暗,白纸黑字终于浸入黑暗。早有准备的他斜倚着床头静心等待。须臾,灯光渐亮,更亮,电压恢复,知道是一捆甘蔗已经榨完。此后进入大学,纵然读书环境与生活条件都是云泥之别,可不知为何,梁永安总会想起自己在那些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读书写字的日子,那时看得反而更投入、更过目难忘,满心满眼只有手中的书,直至把两大箱书悉数读完……

3

有爱之处皆美好

谈话间,窗外一道白光划过,墨云压城,隔了几秒,一串轰然的雷声由远及近,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在窗玻璃上,留下散乱水迹。回望那些早已尘封的人与事,梁永安偶尔短暂沉默,眼神望向马路对面挤在屋檐下躲雨的几个青年,淡笑道,“一天辛苦劳作结束,走在寨子里布满乱石的泥路小径,那时怎么可能有路灯?不过即使闭着眼也绝不会错,哪里转弯,哪里有坑,完全轻车熟路,走过无数遍……”彼时的梁永安跟伙伴们天天收稻谷、运甘蔗,但仍记挂着别样的人生,他心心念念只想考大学。

与生俱来的“向阳”般的性格,造就了梁永安懂得苦中作乐。既来之则安之。多年后,已经成为文学博士的梁永安仍然坚信,人生哲学归根究底,是要作出最艰巨的努力,以悲观主义者的眼光去认知世界,再以乐观主义者的心境来面对。

“大自然最公平。云南先天独厚的绮丽风光,我常在梦中旧地重游……”此去经年,梁永安曾多次回到云南高黎贡山的怒江边,踏上青年时代生活劳动过的芒合傣族村寨。时过境迁,物非人非,唯一不变的是村寨秀丽风貌,淳朴民风。“那时芒合寨的乡民给了我们一片菜地,紧靠大河边种下番茄、辣椒、玉米、扁豆等,看着它们由幼苗到生出枝叶,终于硕果累累,当吃下第一口自己种出的番茄,喜悦难以言表,此后再没吃到过那么香甜……”那一刻的梁永安深切体会到“幸福感”的具象存在。生命有付出才有收获,要热爱大自然,有爱之处皆美好,诗境随时有物华。即使几年后离开了村寨,他始终崇尚劳动,并把“躬行”的生活态度带入到生活日常。

这些年,梁永安忙碌之余安闲自得,喜欢去旅行。有时是因为工作关系,借机到国内外走走看看。背着专业相机行走于天地间。他喜欢用图片结合文字记录,将旅行中的种种心得感悟,搭配当地特有的历史典故与民俗风情,传达给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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