榉木书房桌

陈甬沪

我的10平方米小客厅，两边两把高背椅，让正当中的书房桌堂而皇之替代了饭桌，尽管有点老旧，但桌面台脚等未有硬伤的部位，漆面依旧、色彩依旧、光滑依旧。陋室不局促，反而像古时大户人家的堂前屋。这张书房桌，母亲说是她奶奶的嫁妆。睹物思人，我放入客厅，感恩父母养育之恩，可能这就是恋物寄情的使然。

书房桌，顾名思义是书房之家具，类似如今的写字台。功能上尽管都可以读书、写字、铺纸书画以及放置文房用品的平台，但形状上略有不同。比如，这张书房桌呈正方形，便于展开书画长卷。写字台是长方形居多，挥笔书法、泼墨作画相对会受台面的限制；又比如，书房桌构造简洁，比如正面一排只有两只抽屉，现在一只摆放纸笔的文具让原功用还保留着，另一只抽屉则当医药箱之用，随手拿来十分方便。书房桌的用材是中国传统物料的榉木，木质坚硬沉重，硬度强而承重性大，因盛产于苏、浙一带而被当地广泛做家具使用。书房桌的台面呈现榉木特有的大花纹，如同山峦重叠而美观。台桌采用榫卯结构连接组合，桌腿用材有超出桌面支撑重量的设计，所以书房桌常常可以承载我，在房间天花板上装个电扇或维修个电灯时用，站立在台面上稳定、结实而安全。

我的书房桌古朴、稳重而扎实，还有一段令人感悟的故事。当年拉回家的书房桌，榫卯处已有缝隙，台面也有点摇晃。文友陈军叫来她专门翻新老家具的朋友，把书房桌抬走。半月余我去了那家工坊，修缮后的书房桌果然结实、稳重了许多，但原先希望上一遍漆水的翻新却没有做。接待的工友说，你这书房桌有了天然木质的浸润、自然摸抚的包浆，老家具不上漆水更好。我想，也许是成本的问题。

几天后我突然在上海教育电视台附近看到有翻新老家具的工坊，那个老者看了我出示的照片后说，老家具硬伤处有点脱落，但天然形成的包浆有自然美感。告诉你，现在的油漆材料和工艺可以淹没脱落的“伤疤”，但再也看不到天然的纹理和现在的色泽。千万不要上漆，现在用打蜡保养的方法很好。放着上门送钱的机会不赚你一票？商家的这一举动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从书橱里找出《中国古家具宝典》一书，其中一章有这样的描述：中国传统家具所用的水性漆，又名国漆、生漆或大漆，是一种优质的天然材料，有防腐蚀、耐酸碱、防潮绝缘、耐高温等效能，至今没有一种合成涂料能在坚硬度、附着力、耐久性上超越它。之后，在一些创业创新比赛中也接触到做古家具雕刻，或修复，或修缮行当的选手，从他们那里也获得了更多知识。

原来古家具所使用的生漆是一种天然材料，具有独特的化学性质和物理特性。而现代合成漆料则往往含有不同的化学成分，这些成分可能与生漆发生化学反应，导致涂层不均匀、起皱，甚至脱皮等现象。特别是经过多年的使用和自然氧化，表面形成一层独特的包浆和纹理，这是历史价值的展现，也是艺术价值的体现。

对翻新与涂刷的感悟、醒悟到顿悟，让我对书房桌有了更多的期许与遐想。初而成品的书房桌漆水，年代的风雨尽管让它有些许失落，但光芒依然，神形依然，价值依然，这是一种现实又是事实。如同我们的人生，“三岁看到老”，自小习性、秉性与品性的养成十分重要。在更新的同时，也要善待旧物。于此，物件也好，人生也罢，价值往往在于不迷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