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3日 星期一
精神“富养”银发族 让兴趣学习“点亮”老年生活
第5版:焦点 2024-10-08
长期照护需要专业队伍,老年人更高的需求也应被满足——

让兴趣学习“点亮”老年生活

烘焙、乐器、拉丁舞……在老年大学里学习让银发族的养老生活丰富多彩 松江区老年大学供图

居家养老需要专业服务和指导,黄浦区半淞园路街道综合为老服务中心的全科医生上门为老人进行健康诊疗和辅导(资料照片) 杨建正 摄

本报记者 王蔚

努力建立沉浸式、弥漫式的老年学习环境,推动上海老年人实现人人皆学、时时能学、处处可学,让“学习中养老”成为上海老年人的独特养老模式。这是近日开幕的上海养老服务高质量发展研讨会提出的愿景。然而,多位与会专家也表示,老龄化城市究竟在为老服务上缺失了什么、失能老年人照护的成效与短板在哪里、如何建立一支足够规模的专业化为老服务人才队伍,仍有许多问题亟待厘清。

老人问题引人深思

复旦大学老龄研究院副院长、复旦大学人口与发展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胡湛教授给主旨报告定的题目很特别,叫“当我们谈论中国式养老时我们在谈论什么”。在报告中他一连提出了多个引人深思的问题——

“当年的婴儿潮每年出生2000多万孩子,今年开始逐渐进入退休潮。中国已经进入死亡的长效区间,每年将死亡超过1000万老年人,高峰期一年将有1900万老人离世。我们想过这个问题吗?”

“中国婚配传统中,男性多数比配偶的年龄大。但是,男性寿命没有女性长,因此,高龄段的女性明显多于男性。问题是,高龄段失能老年人的比例却是女性比男性高。上海是百岁老人最多的城市,约4000位,其中2700位是老太太。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我们的居住模式是分而不离,离而不远。有没有发现,很多城市的空巢是个‘伪概念’。上海所谓的空巢,其实其中约30%是子女和老人住在一个小区里。给上海的空巢老人做社区心理干预,很多没有实际意义,因为他们不需要你去干预。这个问题有没有想过?”

“我国的3亿老人中,孤独的比例没有超过15%,中国至少85%的老人是在儿孙陪伴中走完生命历程的。在欧洲和日本,临终前由子孙陪伴的比例一般是40%,最多是60%。我听到过很多老人说:‘我对女儿很好,我希望我走的时候是她送我,而不是在高档病房中被护士送走。’这个问题不应被忽视。”

“在如何认识和看待‘自己已是老年人’这个问题上,中西方的差异也是蛮大的。西方人认为,只有自己得病治不好了才算老了,或只有完成不了自己熟悉的工作和运动了才算老了,是很个人主义的。在中国人思维里,很多人把有了孙辈作为标志,认为自己老了,还有的人看到孙子孙女都结婚了,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中国人是用家庭度量人生的长度。怎么看这个问题呢?”

“现在人口学正在研究老年人口是不是有稳定模式,高龄化比例到底多少是尽头?80岁以上老人占老龄人口的比例究竟是多少才算在稳定区间?”

“中国老人是世界上最好的老人。”胡湛教授由衷地说了一个现象:“西方老年人有个典型特征,就是‘小病说大’,早上起来发现胸闷,他会告诉所有人‘我今天不行了,可能要和你们说再见了’。他的目的是要吸引所有人关注他,出现任何问题可以第一时间得到及时救助。而中国老人是‘大病说小,小病说没有’。中国老人常常对家人说:‘我不能耽误你的工作和学习,只要家庭是好的,我就是好的。’中国老年人是家庭利益最大化,而不是个人利益最大化。全世界恐怕只有中国老人是这样的。”对于如此厚爱家庭、体谅晚辈的中国老人,在他们的养老之路上,我们应该为他们奉献些什么呢?

建立长期照护体系

“面向长寿人生、百岁人生,很多人都会有自己的期待或规划,但每个人内心里可能还会有一些恐惧,担心自己老了怎么办,特别是父母老了、动不了怎么办。”中国老龄科研中心老龄健康政策研究室主任伍小兰说,建立长期照护服务体系已是社会必需。

伍小兰说,健康和照护是我国人口老龄化中最突出的问题。2023年,国家发布了关于推进基本养老服务体系建设的意见,进一步明确了当前的主要任务是要聚焦老年人面临的家庭和个人难以应对的失能、无人照顾等困难时的基本养老服务需求。在国家层面,照护已经列入了基本养老服务范畴。构建长期照护服务体系的基本路径有两条,一是做好长期照护体系的基础条件建设,二是建立为老服务的薪酬支付机制。在这两条路径中,特别重要的是要有一支为老服务的专业化队伍。

“未来我们的养老服务肯定是进一步从有到优。”伍小兰说,“首先,在整个服务对象上,是从兜底保障逐步面向所有失能、失智人群的保障。其次,在服务质量上,将从单一化、碎片化养老走向医养、康养整合供给。第三,我们永远不要忘记了家庭,要给千万的家庭提供更加有力和稳定的家庭照护支持,从而让养老生态不是单一的,不是封闭的,而是智慧共享的生态,让全社会的养老服务质量更高、成本更低。长期照护重要的标准就是能不能做好失能照护的体系建构。根据最新公布的数据,目前我国的失能老年人是3500万,约占全部老年人的11.6%。其中,最需要获得长期照护帮助的人群,即完全失能、重度失能人口,连自己吃饭、上下床、洗澡这些最基本的功能都完全丧失的人,约占4.2%。”

那么,现代科技的进步能不能弥补一些为老服务的短板呢?伍小兰说:“面向未来,我们还要加强失能照护的科技支撑。电动轮椅、智能养老床垫、护理床乃至机器人服务,这些都将给养老照护带来实实在在的便捷,也将在未来的养老领域有越来越广泛的应用。然而,机器人在情绪陪伴层面会做得如何,是不是能被老年人普遍接受,这又是一个新课题。”

弥补从业队伍短板

现在有居家养老、社区养老、机构养老等多种养老场景,原先基于护理或者基于单一服务的养老,并不能满足目前老年人的需求,老人们普遍需要在医疗服务、心理关怀、与社会互动等方面获得支撑。这说明,社会的变化对养老服务的供给提出了结构性和高质量的要求。“有一个问题需要引起我们的重视。现在我们不仅是缺少护理工,其他的为老服务社工也有缺口。”伍小兰说,“从现有的养老架构岗位分布来看,还不是很均衡。失能照护应该属于社会服务的范畴,以生活照料为主,但是需要医养结合,需要护理、保健作为支撑,这样的专业技术人员的投入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整个社会的为老服务团队其实是一个广覆盖,需要各种专业人才的加入。现在这方面的差距还是蛮大的。”

国家开放大学社会工作学院执行院长徐健通过调查发现,养老护理员的年龄在41—55岁之间的占50%以上,年龄偏大的服务人员占比将近70%,从业3年及以下的占比49%,能在这个行业里做满5年的仅占27%。

有一线养老机构负责人在论坛上介绍,从我国养老业发展进程来看,全国需要1300万名养老护理人员,但目前仅有100万名护理员,持证上岗的只有50万人。养老机构里照护人员的短板十分突出,有不少60多岁的养老护理员,且以女性为主,文化程度也相对偏低,专业技术水平明显落后。更为迫切的问题是,很多养老机构护理人员流动性极大,有些机构一年里会流失一半护理员,主要原因是工作负荷大、收入与付出不成正比、工作环境较为艰苦。此外,从事养老服务的员工缺乏职业荣誉感,受传统观念的影响,家长也大多不愿意让孩子大学毕业后到养老机构里工作,去辛辛苦苦照顾别人家的老人。即便进了养老机构,也很难留住人。

上海开放大学副校长王松华介绍,根据上海民政部门的要求,今年上海开放大学启动了养老护理人员在岗继续教育培训,这些项目紧跟社会需求,通过理论学习与实践锻炼相结合的方式,既丰富了学员的理论知识,也提升了他们的专业技能,为满足日益多样化的养老服务需求奠定了基础。此外,在养老人才培养中,上海开大还与多家养老机构建立了紧密的合作关系,开展联合研究、实训学习等,为从业者提供了更好的成长平台。他说:“不可否认,我们的养老服务人才培养仍面临不少问题。比如,养老专业和课程体系尚不健全,课程内容往往与实际需求存在脱节,很多学员实习和实践机会不足。这些问题的解决还需要有进一步的政策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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