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与巴金

阿伟

编者按：2024年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大师巴金先生诞辰120周年。本期“十日谈”邀请了巴老生前的工作人员、与巴老接触过的作家、巴老的研究者、巴老的读者等等，一起怀念巴老，感受巴老的爱。

1992年10月6日，正在杭州探亲的夏衍得知巴老下榻杭州创作之家，同女儿沈宁前来看望。夏公说：“我与冰心大姐都是1900年出生，我比她小26天，昨天冰心在家刚过92岁生日。”昨天午餐时，巴老在创作之家餐厅里与大家一起举杯祝愿冰心大姐生日快乐。其实这次，冰心也被邀请到杭州，会会已近十年未见的“小老弟巴金”。当巴老得知冰心大姐接受了邀请很是高兴。可是，冰心到医院一查，医生根据她的身体状况没准她出行。因而，冰心只能捎了点小礼物及一封短简给巴老：

巴金老弟：

带上两盒：一盒是刀叉，是送你的；一盒是六双筷子，是给小林、小棠两家人的。你们家宴时，可别忘了我！西湖去不成，怅惘之极！

大姐

1990年9月27日

冰心也把巴金小弟的生日记得牢牢的。1993年11月25日下午，全国政协向巴老90岁生日致贺词后，电话响起，小林听是冰心姑姑，她托着电话让巴老接听，见巴老时而听着，时而说上几句。

那年，巴老的《随想录》线装本出版了，这是第十种版本。函套正面书写着“巴金随想录”，是“冰心题”。巴老每次拿到新版本《随想录》，先送冰心大姐，她每篇都读，读到动情之处不忘把它抄录下来。读《病中集》时，她边流泪边记。冰心在《读巴金<随想录>》中写道：“……这眼泪是《病中集》‘真话’催下来的，我也说句实话吧！”

这时，巴老拿笔在线装本第一卷扉页上写道：

冰心大姐：

谢谢您的信，更谢您的题字。现在书印出来了，看见您的字仿佛见到您本人，我真高兴，托人带一套给您，请您接受我的感谢，分享我的快乐。

巴金

1993年11月

他托作家袁鹰把书带给冰心。冰心拿到书后即给巴老复函：

巴金老弟：

昨天袁鹰来了，送来你那一套红艳艳的书！还有给我的字，真是感谢之极。我真分享你的快乐。

我们大家都好，只是吴青不在，“家”里冷清了许多，我住了医院一个月，身体似也弱了些，是医生们娇惯出来的。

祝你长寿！

冰心

1993年11月20日

她写完信，置办了一个红玫瑰大花篮以庆祝巴老生日。临行前，冰心说：玫瑰不但有颜色还有刺，说明有风骨，它与别的花不同，以刺闻名，一个人没有刺，也就没了风骨。巴金敢于讲真话，是个有风骨的人。

1999年2月27日，冰心大姐去世，大家没有把这个噩耗让巴老知道，怕他难以接受这残酷的事实！几天后，巴老午睡刚醒，他张着嘴不停地在嚅动，看得出反复地说着话。小林站在床边，她听清楚了，巴老说：“……给……冰心……打个电话。”大家心头猛然一紧。停了片刻，小林说病房里没有电话，长途电话只能回家再打，巴老听了马上说：“不！现在就打！”从微弱而坚决的语气中，我感到冰心大姐这盏明灯始终在他心里亮着。

过后得知，巴老要给冰心大姐通电话那一刻，正是冰心亲属护送老人的骨灰从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回家的途中。是心灵的感应？谁也无法说出确切的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