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胜月
难得周末女儿有空,她总问:今朝侬想去哪里?我必答:到年轻人喜欢的地方去!
都说迪士尼是年轻人的“快乐老家”,我也有幸回过“老家”。虽然坐不了过山车、漂流船,但放眼周围喜气洋洋的年轻人,我也禁不住借女儿的米奇头饰戴戴,排队与“川沙七宝”人偶拍拍照。进入年轻人的地盘,就要跟随他们乐起来!平时只在小区里和老伙伴们扎堆谈这病那痛,哪能收获这样的老来乐?
但凡年轻人喜欢的地方,总是那么生机勃勃,充满“减龄”的魔力!
就说石库门,我待了几十年闭着眼都能数得清每一块砖,但是早几年跟着年轻人去到田子坊,现如今又打卡年轻人设计的今潮八弄、万象天地、鸿寿坊,每次我都弹眼落睛:生活居然还能这么扎劲!是啊,弄堂里横条竖弄散落着茶座、咖吧、酒吧,天井里有人跳起红火的西班牙舞弗拉门戈,岁月温热的瓦片与未来酷感的光影艺术彼此映衬……在这些年轻人创造的新生活场景中,我身上的暮气被融化,心底的朝气被激活,心理年龄开始逆向行进,老友相见,都说侬精神好咧!
去年轻人喜欢的地方,最要看的就是“创造”。创造,是生命力、年轻态的宣言,一颗暮气沉沉的心萌发不了创造的种子。那次我走进美术馆,“认识”了日本最酷的圆点女王草间弥生——这位艺术家虽已高龄,却一头红发配一袭火红圆点衣着。她擅用大大小小各种色彩的圆点来表达创意,用多棱镜搭建了多维空间——镜屋,几个小球,经镜面多维反射,封闭的房间变成了无垠、深邃、莫测的天宇。刹那间,星汉璀璨,宇宙生辉!我忘却身在何处,更忘却年龄,和满屋的少男少女一样,捡拾起五色圆点,贴于胸前、脸颊、手臂,欢呼雀跃。那一刻,我想的是“谁道人生无再少?”“人老簪花不自羞”!几个小妹妹就对我浅笑:阿姨年轻喽!
去年轻人喜欢的地方,我当然也追星咯。不必羞涩,追的是“星”,更是自己期望的人生。有星可追,说明生活还充满盼头。那晚得知可以去美罗城上剧场看赖声川的《一夫二主》首演式,我简直欣喜若狂。当赖声川在舞台一束柔光里现身时,神奇的是我好像眼也不花了,耳也不聋了,本来这个点的瞌睡也遁形了。看清了他长及双肩的不羁长发,还有那一绺“赖氏山羊胡须”,也听清了每一句台词。那晚我就似青春少女,观剧归来即刻写了《吃好晚饭看戏去》,向他致敬,也向久违的青春致敬!
去年轻人喜欢去的地方,“高阶版”大概应是走进他们的精神世界。幸运的是,我身为教师,有各年龄段的学生。每次和他们相聚,我都愿意静静地听他们高谈阔论,听他们交流看的书、观的剧,他们的未来憧憬,他们的现实困境,他们预测的AI趋势,甚至他们种草的魔都新甜品……啊,只要他们愿意和我说,每一句我都受用,感觉自己追上了生活,活在当下,享受着时代慷慨的赐予。
最近女儿还带我去了趟上海图书馆东馆,我是七个楼面里唯一的另类:唯一的高龄读者、唯一的坐轮椅者——偶遇的一群动漫人物造型的二次元们,耐心地为我按电梯,频频向我微笑致意。在一片郁郁葱葱中做个白发“显眼包”,却没有被嫌弃,我心里暖暖的。本届年轻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