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二记

马以鑫

应邀到南京。

我有早起走路的习惯，离开房间，往外漫步。没多远，墙上的文字顿时吸引了我。原来，这个宾馆以前是英国驻华使馆。真没想到，我住进了“大使馆”！我兴冲冲地边走边看。院子里树木葳蕤、蓊蓊郁郁，大片绿色层层叠叠、葱茏繁茂。一大早，一个规模并不很大的喷水池已经昂首吐出一道道水帘、水幕。就在喷水池后面，是一座形状独特的房屋。大门口是两行高大的圆柱，形成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边上就是巍峨轩敞的房间。黑色的大门只是开了一条不大的缝，里面黑灯瞎火。我绕着这幢明显带有英式风格的房屋边走边看。规模不算大，但窗户很高敞，而且都是百叶窗，黑灰色，加上连续不断的木柱，一看就有不小的年岁。

在喷水池旁，我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聆听着哗哗作响的水声，几十年过去，世事沧桑。

讲了一天课，晚上在房间里掏出手机，打开地图，想看看这里所在的位置。原来，就在这里左手方向大概不到五百米就是当年的江南水师学堂！那是鲁迅离开家乡在外求学的第一个地方。要不是天已黑，我真想现在就立即前往。我去过鲁迅在上海的故居多次（包括景云里），去过鲁迅家乡绍兴也多次；鲁迅在北京的故居从砖塔胡同到八道湾早已去过，鲁迅在厦门大学的旧居也去过，就是鲁迅在南京的求学处没来过。

一夜难眠，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急急忙忙离开宾馆，往左侧方向走去。很快，一座大约二十来米宽的大门牌楼矗立在我的面前。浅淡的咖啡色，年代久远而显苍老。这是一座呈山字形的牌楼，有两层楼高，而向两边缓缓倾斜。大牌楼分为九块，既有巴洛克块状风格，又有明显的中国式建筑的对称，会让人想起澳门的大三巴。大牌楼最高处镶嵌着三个大字：海军部。这个我知道，这里是最早的江南水师学堂，后来成为当时的海军部。边上不远是一块大理石刻碑，上面一行小字：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下面一行大字：江南水师学堂遗迹。

我在大牌楼前徜徉、驻足、伫立，遥想当年年仅十八岁的鲁迅第一次离开家乡“到N进K学堂去了，仿佛是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多年后，鲁迅还深情地回忆道：“我的母亲没有法，办了八元的川资，说是由我的自便；然而伊哭了。”

我看到大牌楼后面有三幢一看就是清代的房子，一律青瓦、屋脊微微向两边倾斜，屋檐绿色、圆柱黑色，暗红色的大门。但是，大牌楼与后面的房子相隔一道铁栅栏，无法相通。我想也许时间还早，等开门再来，反正也不远。于是只能先怏怏离开。

好不容易熬到九点多，再度来到这里。但依然还是原模原样，再仔细寻找，往里走的门也不知在哪里。我想再等等？但是，依然如故。好不容易看到离开此处大概二十米一幢办公楼门前有一保安，就急忙前去询问开门时间，但是，他只是摇头，说不知道。

我依然在大牌楼前徜徉、驻足、伫立。我从百度上看到这里三座房屋原来是总办提督楼、英语教员办公楼。其实我最想看到的是鲁迅读书的教室或者宿舍——虽然鲁迅在《朝花夕拾·琐记》中已经有所透露和描述。

当然，我知道，鲁迅对江南水师学堂的学习生活并不满意，对这里的管理也很不满意。其实鲁迅在这里学习还是不错，第一学期因为成绩优异，还得了一枚金质奖章。鲁迅的不满意，还专门讲到这里原先有一个池，给学生学游泳，但因为淹死过两个学生，于是被填——上面还造了一座小小的关帝庙。这还不算，学校当局在每年七月十五，请来一群和尚“放焰口”。

鲁迅当年读的是“轮机班”，但对所学内容和其他课程有所反感。于是，半年以后，鲁迅就离开了这里，前往江南矿务铁路学堂。在那里，鲁迅开始大量接触各种科学知识，“地学，金石学……都非常新鲜”。

江南矿务铁路学堂，就是后来的江南矿务学堂。我在地图上找到，好像也不远。但是，我下午就要返程，只能等以后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