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堤春晓 话东坡 多情却被薄情待

■朱 光

自在与为官，不可兼得——为官自然要顾全大局，不能恣意挥洒个人性情。可是，苏轼，是个多情的人呐！今晚为黄浦文化中心·大上海剧场开台的话剧《苏堤春晓》昨晚彩排。在这部由国家话剧院带来的剧中，辛柏青扮演的苏轼既脱俗又通俗，在被贬黄州的渡船上他发烧时说的“胡话”也是他的直抒胸臆：“我什么情都有，婉约派、豪放派……我是个多情的人呐！”情，可助其诗词感动乃至撼动天下，“粉丝”上至皇太后下至黎民百姓，但是直抒胸臆能助他为官顺遂么？

答案显而易见，苏轼的一生就是在各个“州”之间“摆渡”。苏轼经科举考试入官场后先后与5位皇帝相遇，与前4位都相遇相知。他与弟弟苏辙的天分，既使他们名扬天下，也难免与同场为官之人形成对比。在台上，真诚而纯粹的苏东坡不理解为何宋神宗把自己投入大狱：“你不爱我这个天才。”而王安石变法的幕后主导者宋神宗，一方面迫切想要让当时的北宋强盛起来而推动变法，另一方面也惜才爱才：“我爱你这个天才，我是让你去监狱里‘疗养’”——潜台词，是保护其免于其他主张变法之臣的“迫害”。这一段剧情阐释的，就是因苏轼的《湖州谢上表》引发的“文字狱”，其中个别字句被羡慕嫉妒恨他的人曲解为犯上作乱……

田沁鑫导演的该剧把苏轼挣扎在诗人与官员之间——价值观和人生追求的不同，形成的矛盾，作为推进全剧的张力。因而，折射在辛柏青扮演的苏轼身上，就形成一种跳进跳出的状态——时而豪情万丈、古意盎然；时而插科打诨、现代时尚，前者脱俗而本真，后者通俗且易懂。有时，后者还是对前者的内心诠释甚至对观众的解释。这种风格建立的好处是，在保有苏轼古代知识分子格调的同时，也能让现代观众毫无障碍地理解他的情有可原；与此同时，在古今对比、脱俗与通俗之间的“间离”瞬间形成一定的喜剧效果。例如，苏轼也会拿着保温杯喝水；苏轼也会一边在杭州部署救灾工作一边感叹：“一把手难当啊！”古代可能孤傲的诗人，瞬间距离现代观众很近了。

可亲可近的苏轼其令人可敬可叹可仰视的一面，也得到了充分展现。在他被贬黄州的舟上，发烧之际，似乎遭遇了很多人生“对手”，如王安石、宋神宗等，纷纷“挤”在扁舟上。在梦中，苏轼与他们的真心交流，一展近年来中国话剧民族化中的高光时刻。无论是辛柏青还是其他演员的演技，均堪称酣畅淋漓地表现出人物丰富的情感与复杂的内心，令人感叹两难的本质，是苏轼有着一颗纯粹为民之心且就是被人视为“傲视”群雄。

全剧的审美风格也值得点赞。在保有宋代美学风格的基础上，全剧顶天立地、可移动的数码“屏风”，不仅写实更能写意，且与现代数字社会连通。当台上苏轼泛舟之际，屏风上呈现出宋画常见的文人泛舟图景，且还能展现波浪起伏，颇有意趣。屏风的隔断，还能使得不同时空交融起来……

近年来颇有一些舞台剧展现苏轼风骨，但或曲高和寡或仅唯美写意，难于在一剧中得东坡全貌。这样的遗憾，不会在《苏堤春晓》中出现，反而会让人感受到一个诗人在官场上的活泼率真可爱——也许，这也是他与高尚同在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