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变丑血糖高 垂体瘤在作怪

“妈，你这脸怎么越来越不像我了？”女儿翻着手机相册突然发问。郝阿姨心里咯噔一下——这几年鼻头越来越大、下巴凸起，手指粗得戴不上戒指。更糟的是，近一年来，她明明按时吃降糖药，血糖却像脱缰的野马，空腹值直飙九点多。但谁也没把变丑和糖尿病联系到一起。在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吴哲褒教授的专家门诊，她才发现，原来，藏在脑垂体里的小肿瘤，竟是近年来害她天天打针吃药还变丑的“真凶”。

隐形推手

在瑞金医院垂体/泌乳素腺瘤诊治中心吴哲褒教授的专家门诊，记者见到了术后三个月复诊的郝阿姨。“以前总觉得是年纪大了脸变长、鼻子变大，没想到是病啊。”随着肿瘤切除，郝阿姨的血糖已完全恢复正常，彻底告别降糖药物；随着骨骼重塑和软组织代谢恢复，被异常激素改变的肢端肥大症面容，也将逐渐回归自然。

据家属回忆，她近年逐渐出现鼻翼增宽、手指粗大、声音低沉等症状，但都归咎于自然衰老。近一年来还发现空腹血糖高达10mmol/L，服用降糖药物一年多，始终效果不佳。去年11月，郝阿姨在瑞金医院多学科会诊中找到症结：生长激素水平达4.029ng/ml，结合影像学发现的1.5×1.3cm的垂体占位，确诊为生长激素型垂体瘤。

“就是这个生长激素型垂体瘤，是悄悄释放异常激素的‘元凶’！”吴哲褒一边向记者展示郝阿姨的影像资料一边说：“这颗‘小炸弹’持续分泌超量生长激素，通过三重机制扰乱糖代谢——增强肝脏糖异生、抑制肌肉组织葡萄糖摄取、损害胰岛β细胞功能，最终导致特殊类型的继发性糖尿病。”

这只是冰山一角。吴哲褒强调，过量生长激素会导致全身系统性损害，约30%患者会继发糖尿病，更可能引发心血管病变、睡眠呼吸暂停等严重并发症。数据显示，我国垂体瘤年发病率约为7.5~15/10万，其中生长激素型占比约15%，实际漏诊率可能更高。

精准手术

吴哲褒介绍，神经外科团队进行的是毫米级“鞍区拆弹”：神经内镜经鼻入路建立的微创通道仅有鼻孔大小，医生需在8~9厘米深度的术野中沿肿瘤假包膜完整剥离病灶，同时保留正常垂体并重建鞍底结构。术后，随着激素水平正常化，患者胰岛素敏感性显著改善，实现了“切除肿瘤即控糖”的疗效。

“生长激素与胰岛素存在‘跷跷板效应’。”瑞金医院内分泌科专家解释，当异常激素分泌解除后，机体胰岛素敏感性显著改善，受损的胰岛β细胞也获得修复机会。不过该患者仍需持续监测，防止因长期高激素状态可能造成部分不可逆损伤。“约10%难治性糖尿病存在可干预的继发因素。”吴哲褒提醒，当糖尿病患者合并进行性面容改变、关节痛、睡眠呼吸暂停等情况时，需警惕垂体瘤可能。诊断需进行OGTT联合生长激素检测，这是国际公认的“金标准”。对于治疗策略，专家建议首选神经内镜微创手术，巨大腺瘤可术前使用生长抑素类似物缩小肿瘤；术后需建立终身随访机制，监测激素水平与代谢指标。

早筛早治

在这个专病门诊，除了因血糖异常辗转就诊的患者，更多人是拿着自检清单主动前来——有人对照科普文章怀疑自己“面容变丑”，有人因鞋码两年增大三码心生警惕，还有年轻女性因月经紊乱合并高血压排查出库欣病。近年来，随着面容改变可能是疾病等知识普及，公众对垂体瘤的认知已从“罕见”逐渐转向“可识别”。在瑞金医院垂体/泌乳素腺瘤诊治中心去年接诊的患者中，主动筛查就诊比例较五年前提升27%，其中以肢端肥大症（生长激素型垂体瘤）、库欣病（促肾上腺皮质激素型垂体瘤）表现者占比逾六成。

吴哲褒说：“这类疾病就像全身警报器，早期识别能避免多系统‘连锁损伤’。”比如，“面容警报”（自拍对比发现鼻唇肥厚、颧骨突出）、“肢体信号”（戒指因指节增粗无法脱下、鞋码渐进性增大）、“代谢预警”（难治性高血压/糖尿病合并特殊体貌改变）、“功能提示”（育龄女性闭经溢乳、男性性功能骤降）等。该中心近两年通过科普筛查发现的早期肢端肥大症患者中，42%首诊原因是“变丑”。这些自检指南，让更多“潜伏”的垂体瘤现出原形。本报记者 左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