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舒天宇

一场大雨，醒了春天，绿了柳条，红了花儿，公园冒出很多跑者，我也是其中一员。

去年我到新单位，工作繁忙，疏于锻炼，年龄渐长，徒增了十几斤的重量。前几日去超市购物，东西十来斤，却觉得重，心想必须改变现状。慢跑是减肥的良药，我爱跑步，曾以半马为目标，坚持了很久，膝盖受伤后，卧床了几个月。我想重拾跑步，却总能找到些理由打退堂鼓。

让我重新跑步的契机是我的同事——一名阳光的乐天派。前几日闲聊，得知她是一位成熟的跑者，大学田径队的种子选手，多次参加大运会。她说大学的笑和泪基本上全献给了田径场。我问可否带我一起？她欣然而应。

当天晚上我们便约定跑步。同事领头在前，我紧随其后，她像脱兔，轻盈而洒脱，风萧萧，撩起她英气短发。她的步伐紧凑，呼吸匀畅，像一首律诗，呼吸有了韵律，脚步有了平仄。

太久未动，我像一台失修的机车，发动机积碳，轮毂生锈，轮胎没气。心肺供氧不足，我喘着粗气，心率狂飙。刚开始的痛苦是必然，我咬牙坚持，心无旁骛，世界在我的视网膜上糊成一团黑色的影子。顶过了极点，身体渐渐适应了跑步的节奏，并不特别难受。但随着距离增加，每迈一步，身子便重一分，过去的懒惰和拖延正和我秋后算账。同事却步履如飞，沉浸在轻快的节奏中，越跑越快。我不得不加快脚步，拼命跟上前方的身影。

四公里后，我感觉正经受一场酷刑，呼吸像一柄青铜剑，一进一出刺入胸腔，喉咙泛起铁锈味。血液潮涨潮落，一阵阵拍打着我的血管。四肢摩擦出钝感，骨骼也在作响。我不间断地看着手表，公里数缓慢攀升，距离被拉长，时间被拉伸，我好像一只受伤的蜗牛，每一步都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到最后，我的动作失态，腿脚失灵，思维失血。前方的背影越来越远，消失在夜色里。五公里，我终于泄了气，停止了运动，深深的疲倦涌上心头。

看着手表上的数据，跑了五公里，配速不慢，虽然被落下了，但至少突破了自己。跑步后慢走，痛苦快速消解，呼吸逐渐平稳，感官通透，思维敏锐，适合思考。环顾四周，天地浩然，孤身一人，心中油然升起孤独。突然我看见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同事回来寻我了。“五公里比赛是很难熬的，特别是最后一公里，体力到达极限，呼吸顶不上去，腿脚也灌了铅。每当这时，我会想起训练时的教导，加大摆臂，步伐迈开，步频跟上。于是放空一切，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迈开步子。腿脚拼命往前蹬，整个世界凝聚成那一条终点线。冲线后我被人搀扶着，第一件事便是问名次，得知是前三名，我瞬间哭了。”她嫣然一笑，“因为前三就有奖牌，这也是我大学几年努力的证明。”

调皮的风在她发间跳跃，小巧的身影在路灯下变得高大。我看着她的背影，满是佩服，暗下决心，一定要追上去，成为优秀的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