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与话语权

华以刚

专家与话语权，乍一看极像是相辅相成的。称得上专家的，其话语权肯定大。我没有资格也缺乏理论依据来论证：此话不对。但是，以下我披露的亲身经历和所见所闻，起码可以证明，这个观点是有条件的、相对的，并不是绝对的。

我的兄长陈祖德，从尖子棋手到国家围棋队教练、领队、国家体委运动竞赛四司副司长，影响越来越大，职位越来越高。按照上述观点，其话语权理应逐渐增大。然而陈祖德却亲口对我吐露过心声：要方方面面综合考虑问题，不能信口开河。

CCTV10频道的“百家讲坛”广受好评，能不能作为专家的话语权较大的正面例子呢？我曾有幸会见节目组一位主创大咖，当面聆听了栏目的内情。演讲的初稿均为演讲者自拟。但是每一集的长度和卖点，都有统一格式，演讲者虽然多为行家，其话语权还是有限制的。讲坛上放着文稿，演讲中，会有无意识往下看的动作，那是长期课堂讲授养成的习惯，其实什么也看不见。编导也不允许真看。实际的演讲则经过编辑才会播出，虽是原话原音，但讲话的次序要经过后期制作。节目播出后，再由专门班子整理演讲稿，形成书稿。所以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所谓专家话语权的背后，还是有很多行规必须遵守。

节目组曾经酝酿过，拟将琴棋书画搬上讲坛。但是书画家的口头表达可能不是其强项。按理围棋是最有希望搬上讲坛的。本来在中央电视台就有大量的讲棋节目。难点在于，讲棋允许出错，围棋技术本来就难分对错。而讲到历史、典故之类，就必须经得起推敲，不能出错。

言归正传。1994年4月3日，笔者萌发了生命在于脑运动的思路，并且得以在中国体育报头版公开发表。整整二十年后，2014年4月3日，在全国政协双周协商座谈会上，笔者有幸当面公开发言，扼要宣讲生命在于脑运动的心得体会。受此激励，在同年中国棋院杭州分院“纹枰论道”研讨会上，我正式发表了长篇论文《论生命在于脑运动》。“生命在于运动”这一金玉良言，出自法国思想家伏尔泰。但是他本人似乎并未对此有过系统的阐述，他曾经体质虚弱，后来热衷于多项体育运动之后，情况大变，不仅身体好，精力充沛，科研工作也更有成果。很可能他据此抒发了个人的客观感受。而如何理解其中的“在于”一词，很有必要进一步翻译。我认为，生命就是运动、生命需要运动、生命得益于运动这一类表述更为直白。而最为关键的，这才是忠实于原文的。

在漫长的人类文明史中，心跳停止、呼吸消失一直被视为死亡的唯一标准。相比之下，脑死亡概念的提出继而被广泛认可并形成法律，只有短短的几十年。1959年有法国学者在国际会议上开始使用“脑死亡”的表述。医学界认识到，对于心跳、呼吸、血压等生命体征，完全有可能利用药物和先进设备加以干预并且得到长期维持。但是，如果脑干发生结构性破坏，任何医疗手段都将毫无作用。相比传统的心脏死亡，脑死亡标准更为可靠，也更加科学。

提起生命在于运动，相信在不少人的概念中，运动就是指肢体运动。其实在运动的内涵之中，脑运动是非常重要的应有之义，笔者将其着重列出，作为论文的副标题。大脑的高度进化和脑容量的空前增大，是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的主要标志之一。大脑是人体的司令部，是人类活动的指挥中枢，也就是人体中最为重要的那一部分。如果论及生命在于运动只涉及肢体运动而忽略脑运动，那是见木不见林，是不可思议的。强调生命在于脑运动，绝对不是否定生命在于运动，恰恰相反，是为了正本清源，充实生命在于运动的科学内涵，使其更为完整、准确。不过迄今为止的舆论导向上，基本上未见生命在于脑运动的报道或评论，我有几分寂寞。

作为一个围棋人，竟然提出这种纯科学的论点，连我自己都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似乎这是脑科学专家们的职责范围。但这是我的兴趣所致，属于一种思想火花。如果这个观点还能够有益于社会，那就是意外之喜。如果是错误甚至是荒谬的，权当抛砖引玉就行了。如能经过行家们的精心求证，厘清事实，得出科学结论，善莫大焉。生命在于脑运动之说，问世30多年，或者说是10多年。它在等待着脑科学家和各方面行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