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大师马泽尔

胡辰迪

洛林·马泽尔，他是我在东方艺术中心工作期间接待的第一位指挥大师，也是我唯一接待过两次的大师。2013年，他临危受命接棒因病缺席的穆蒂完成芝加哥交响乐团的亚洲巡演；同年，83岁的他携手23岁的钢琴新星张昊辰与慕尼黑爱乐乐团惊艳亮相上海。看过不少对他的评论，然而真正与大师近距离接触，才让我发现大师平易近人和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第一次见到马泽尔是2013年初在上海浦东机场，83岁的他接棒72岁因病缺席的穆蒂。他之前临时取消了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排练，连飞几座城市为完成芝加哥交响乐团的亚洲巡演。然而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依然非常健朗、思路清晰，没看出太多的舟车劳顿。他的助理告诉我，马泽尔大师的睡眠质量不错，他总会抓紧时间在飞机或车上及时地打个盹，所以每次看到他总是神采奕奕的。在芝加哥交响乐团上海媒体见面会上，马泽尔谈起了这次的临危受命，“中国有那么多年轻的古典乐迷，这真令人欣喜，欧洲和美国很难看到这种场景。我曾说过‘古典音乐的未来在中国’，所以当他们邀请我来中国，我又怎能拒绝呢？”

由于行程紧张，为保证休息，马泽尔此行推掉了几家媒体的采访。而我作为东艺的陪同人员，还是想在不影响他休息的情况下与他聊聊。在网上做了功课后，我想不如就从他一手打造的卡斯尔顿音乐节聊起吧！他果然打开了话匣子，并同意在隔天从酒店去机场的车上留给我一小段时间采访（我后来才得知，马泽尔平时坐车不太喜欢与别人并排坐，这次为了采访算是破例了）。马泽尔在采访中坦言，他最大的愿望是把精力放在扶持年轻音乐家和指挥家上。他从2009年起就为此创立了卡斯尔顿音乐节，给年轻艺术家一个学习展示的平台。他也是马尔科国际青年指挥大赛的评审团主席，希望带领这些年轻人进行世界巡演。

我后来再次见到马泽尔是同年4月，他携慕尼黑爱乐乐团造访东艺。当时83岁的马泽尔在他新开的博客上毫不吝惜对23岁钢琴新星张昊辰的赞美之词，“他演奏的贝多芬第四钢琴协奏曲是如此深思熟虑、充满音乐的灵感。这个年轻人将以荣耀捍卫古典音乐的尊严。”83岁开始写博客，莫非是找人代笔？直到我一早去酒店大堂接他，看到他正喝着咖啡坐在电脑前码字，才确认博主正是他本人。聊起开博客的缘由，他说一方面是想接触年轻人的东西、能有个平台跟他们直接对话；一方面也想记录下每天的生活。于是在上海音乐会的隔天，博客上多了一篇《巡演日志上海站：我和你》。这首交响乐版本的《我和你》正是东艺推荐给乐团的返场曲，前奏一响，观众便给予满堂喝彩。此外，马泽尔还在博客中记录了他从机场前往东艺沿途看到的上海各时期的建筑：有前苏联时期的建筑、有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也有飘着睡衣床单的民居。马泽尔的观察入微，一路上对上海的城市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还不时地向我打听它们的历史背景。

马泽尔敏锐的洞察力正如他在描述与不同乐团、音乐厅合作时的经历，“我所到之处，第一观察，第二行动。我会聆听不同乐团、音乐厅的特性，然后调整以使其最好地呈现。例如东艺，它的声学构造极佳、音色饱满丰富，我所要做的就是将乐团糅入这自然的音色中，不必像在其他一些音乐厅那样，大费周章使乐句清晰饱满。”

那年，他曾说想大隐归田，回弗吉尼亚农场安心作曲，安享晚年。然而2014年的马年，还是没能留住马泽尔……不过，他对年轻观众、音乐家的鼓励，对新鲜事物的开放心态，对生活工作的敏锐观察，让他愈大师愈亲民的形象永远地刻在了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