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拾遗

陆林森

在虹桥坐动车，经过十多个小时运行，当晚就到四川成都了，我在一家酒店宿了一夜，第二天晨起，坐车继续西行，半个多小时后到了邛崃。

邛崃古称临邛，乃巴蜀四大古城之一，已经有两千多年建城史，岁月兴替，邛崃古城的墙体早已不见，但古城楼还在，高耸着筋骨，俨然两千多年前的那副模样，那两扇高大的城门，也不再有人把守，洞开着，还是两千多年前的气势。穿过门洞，是一条长街，路面用石块铺成，小巷中那些带有明清建筑风格的民居，古风犹存，从斑驳的墙面上，我能窥视到历史的深处，触摸到古城悠长的文脉。历史在行走中总是会留下一些碎片，捧读碎片，如同捧读史册，每一行，每一句，竟是那样的清晰如昨。“风月无边，长安北望三千里；江山如画，天府南来第一州”，邛崃是古代南方丝绸之路西出成都的第一城。遥想当年，山间铃响马帮来，马脖上的铜铃铛，在风中发出了悦耳的声响，在古城的长街短巷。邛崃曾经是商贾云集之城，商铺一家挨着一家，接纳城外各地的货品，也将邛崃当地的物产输往各地。

当两千多年的历史尘埃落定，这样的图景如今已经不复存在，然而，古城两千多年的酒文化，传承至今，依然在书写着中华文明。

我在邛崃住了好多天，追寻、捧读历史留下的碎片，并非为了考古或者求证什么，而是追寻散落的中华文化瑰宝，它们像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闪烁着中华数千年奇光异彩，邛窑遗址、汉代城墙剖面、唐代排水沟遗址、临邛汉代铁器，都引起了我的兴趣，每一片残瓦、每一块断砖、每一只酒器，我都会出神地看上好长时间。邛崃有很多历史古迹和遗址，文君故居是其中最具浪漫色彩的一个看点。高高的围墙，粉成了棕红色，保存着历史的情感温度。卓文君是古代四大才女之一。当年，司马相如抚琴，一曲《凤求凰》深深地打动了卓文君，遂为后来在邛崃当垆卖酒埋下了伏笔，并且留下了奇女子、大辞赋家追求婚姻自由的千古佳话。在邛崃，我既有追寻历史遗存的新奇感，又有捧读历史碎片的获得感，还有对于“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认同感。西山雪岭是著名旅游景点，杜甫有诗曰：“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可是，西山离邛崃有七八十公里，而且都是山路，但既然到了邛崃，不去看看那里的险峰险峻、嶙峋怪石、奇花异草和飞瀑激流等自然风光，总有点缺憾。上海派驻当地工作的小刘说，这不难，我们有车！跳上车，小刘稳稳地把着方向盘前行。起先，山路还算平坦，后来就渐渐崎岖了。离西山越来越近了，弯弯山道，逐级盘旋，车窗外悬崖峭壁，远处飞瀑垂挂，劈开翠峡，浪花翻滚，浩浩汤汤，奔腾而去，如此景象，看得我和两位同行者惊艳不已。

山路越来越陡峭了，像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越来越窄，弯道也越来越多，如同身坠云雾之中，想起诗仙李白笔下的“蜀道难”，这才信服，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果然是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