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月03日 星期三
那片红叶 远去的巷道 当影院渐暗 一点菊事 怀揣梦想向长安 一碗“鸡的汗”
第15版:夜光杯 2025-12-02

一点菊事

松三

午间,将密密麻麻的金色花蕊摘取了扔在一旁,沾了一手的香气。菊的香带一种清新的苦味——但并不令人感到苦。菊的气质,不苦不甜,只是淡然。

是同事从外地出差路过苗木市场带回来的两盆菊,一盆金色丝状,一盆紫色宽瓣状。因卖苗木的人也不知是什么品种,我们只好称它们为金色的、紫色的。除却这两盆,自月初便入手的菊也有十多盆,阳台上、书桌上,摆得满满当当。有粉国华、紫国华、七彩北汤、盘龙嫦娥、盘龙出浴、瑞云殿、古刹金刚、灰鸽、洛浦抚琴……还有一盆白色的、一盆黄色的,完全忘了名字。

最先看上的是瑞云殿,白色卷云一样的花瓣,停在半空。夜晚时,侧边探出的一叶回勾花瓣,如玉簪簪在夜的鬓角。盘龙出浴的花瓣是一团团卷,盘龙嫦娥的花瓣却如细丝面线。七彩北汤应是一大团明黄卷球,只是还小,买来是花骨朵样。灰鸽特别,丝状花瓣,一面灰色,一面紫色。古刹金刚真如古刹,一种素净庄严的黄,如山中偶然瞥见的一段古寺的经久墙垣。

菊的品种上千,名字逐一记住不大可能。菊的名字也多变,古代菊谱里提到的许多名菊,如龙脑、新罗、都胜、银台、红二色等等,都无一再现。比起古人以意境化名,现代菊名的四字繁复造作。不过,前几日趁午间去杭州植物园看菊展,发现竟有菊被命名为黄强大、白强大。多少有点懒怠,却点出了菊的真性情。

菊强大,的确是。它经风霜,开于百花凋零之际,所以菊香也称晚香。菊开得久,如作案头清供,从深秋始,可一直花团锦簇开到除夕。

对时间的注视,是上了年纪的人更加久些。因而人往往是上了年纪,才开始喜欢菊。不过人至三十五岁爱上菊,大抵也不算老吧?菊是中国人心理上的晚年。

菊的青春玩笑,也有。蒲松龄开过。他的《聊斋志异》里有一篇《黄英》,写一对擅种菊的姐弟,姐姐唤作黄英,弟弟唤作陶公子。姐弟俩来到一大户人家帮忙打理菊。貌美的黄英后来嫁给了这人家的公子。公子常带小舅子陶公子饮酒,一日喝多后,陶公子登时倒地,瞬间变成了一株枯萎的菊。姐姐黄英大恸,边哭边把陶公子的真身栽进了花盆,精心养护。只是,化为菊活了过来的陶公子仍好酒——每年秋季,若以烈酒浇灌,开出的花便异常艳丽,且散发着酒香。这款菊,蒲松龄将其命名为醉陶。醉陶当然不在现实存在。它大约是爱喝酒的蒲松龄的托付,一款散发着酒香的菊,去哪里找呢?

菊花酿酒倒是普遍。《西京杂记》里记载:“菊花舒时,并采茎叶,杂黍米酿之,至来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饮焉,故谓之菊花酒。”九月九,重阳节,据说古人都在这天饮菊花酒,菊是“延寿客”“不老草”。还要登高佩茱萸。这几日,临安深山里的山茱萸开得很好,当地人采下晒干了做酒、做茶包。至于菊酿,却已很少见到了。

窗台上,菊还在开,开得很慢,菊丝每日打开一点点。菊瓣千万,细密、厚实,漫不经心,叠锦堆绣。

还在添不同的菊。买来的菊,记住了名字。以后若要写一篇关于菊的文章,最简易的方法,是将所有菊名都贴一遍。我很喜欢的一位作家,曾这样介绍过他故乡苏州的巷子——一页排满一巷子,可见巷子之多,他对故乡的巷子之熟。写菊如此,如果信手拈来,倒也很有趣吧?写完看看,就和逛自己的菊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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