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多地“和平”纪念馆悄然转向

立命馆大学国际和平博物馆展示日本侵略战争历史 图GJ

日本长崎原子弹爆炸资料馆近日公布改陈草案，拟将关于南京大屠杀的表述改为“南京事件”。草案审议过程中，有人甚至主张删除相关展示，引发有识之士强烈批评。

该资料馆改陈事件并非孤例，日本多地“和平”纪念馆正在悄然转向——展现日本侵略历史、揭示战争真相的展陈内容被有意弱化、缩减甚至删除，能够系统、客观呈现日本加害历史的展馆已寥寥无几。

展陈内容“更新”

大阪国际和平中心是较早删除“侵略”表述的战争博物馆之一。该馆曾是日本重要的反战和平教育研究基地，因长期展示南京大屠杀史料而遭右翼势力猛烈攻击，被贴上“自虐史观”标签，一度陷入闭馆危机。2015年该馆重新开馆，涉及南京大屠杀、平顶山惨案、“慰安妇”等反映日军侵略行径的展品被撤下，只剩下大阪遭美军空袭等受害叙事。从上世纪80年代就开始研究日本各地“和平”博物馆战争史展示的专家山边昌彦指出，关于日本发动战争责任的核心内容在展馆中几乎不再呈现，“这种转向正是日本历史修正主义抬头的典型表现”。

类似淡化及逃避历史罪责的展陈内容“更新”也出现在广岛和平纪念资料馆。2017年翻新后，该馆内关于日本侵华战争的展示只有寥寥数语：“1937年，日中战争爆发……战争旷日持久，许多日本士兵在战场上阵亡，客死他乡。同时，在‘南京事件’中，不仅中国士兵，还有战俘、平民和儿童也成了牺牲者。”这与资料馆翻新前的表述形成鲜明对比：“占领”一词被抹去，“屠杀”被“牺牲”取代，南京大屠杀被轻描淡写成“南京事件”。没有改变的是，日本始终将侵华战争称为责任平等的“日中战争”。

“这是历史的倒退，将日本的侵略和加害责任描述成第三方视角叙述，这与历史修正主义并无本质不同。”日本近现代史学者石田隆至说，“南京大屠杀是日军实施的暴行，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用‘牺牲’来描述‘屠杀’并刻意隐去行为主体，这已近乎篡改历史。”

企图掩盖真相

作为日本少数坚持直面侵略历史、倡导和平理念的公立博物馆，位于京都的立命馆大学国际和平博物馆长期展示日军“慰安妇”制度和南京大屠杀等重要历史事实。在2022年翻新期间，馆内部分策展工作人员及行政人员曾试图以“通俗化”为由，要求撤下上述史实的展示。此举遭到以立命馆大学教授田中聪为代表的学术团队强烈反对，他们甚至以集体辞职表达抗议，最终迫使管理方撤回改陈方案。

该馆时任副馆长市井吉兴撰文指出，如果上述方案得以实施，将淡化日本在战争中的加害责任。在当下日本试图通过修改和平宪法推动所谓“国家正常化”、成为“可进行战争国家”的背景下，许多常识正面临被彻底改写的危机。

日本国立公文书馆9月举办所谓“终战”主题展览，将战争起点界定为“1941年12月8日，日本与美国、英国交战”，未出现任何关于日本发动侵略战争的表述。山边昌彦批评道：“如果只从1941年讲起，就变成了仅是美日之间的战争，而其实日本侵华战争才是更重要的部分。从‘明确是侵略战争’的层面来看，应该从九一八事变讲起。”

长崎原子弹爆炸资料馆目前仍在讨论关于南京大屠杀表述的改陈方案，日本市民团体“要求向世界传达原子弹爆炸真相的长崎市民会”呼吁保留“南京大屠杀”和“侵略”等表述。该市民团体表示，在曾遭受日本侵略的国家看来，日本修改相关表述不过是企图掩盖历史。

历史教育缺失

山边昌彦指出，与上世纪90年代相比，日本展馆在展示加害历史方面出现了明显倒退。更令人警惕的是，“美化特攻队之类肯定日本发动战争、美化侵略的叙事有所增加，这无异于把日本发动的战争正当化”。这一变化折射出历史修正主义思潮正在日本蔓延，究其原因，一是日本政府在历史认知上右倾化加剧，对如何展示日本战争历史产生了政策导向性影响；二是日本朝野右翼势力整体增强，很多展馆面对右翼团体施压选择妥协。

日本“继承和发展村山谈话会”理事长藤田高景认为，日本历史教育的长期缺失是历史修正主义思潮蔓延的又一大原因。由于日本历届政府对教科书内容横加干涉，淡化甚至否认侵略历史，导致年轻一代对历史真相知之甚少。

山边昌彦表示，希望日本“和平”纪念馆能真正担负起历史教育的职责，通过客观展现日本战争历史，让更多人明白和平的可贵，不让历史悲剧重演。

新华社记者 胡晓格 陈泽安 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