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戏结缘

罗银胜

20世纪40年代初，钱锺书辞了蓝田国立师院的职务回到上海，一时工作没有着落，于是，丈人杨荫杭将震旦女子文理学院的课让给了女婿钱锺书。

杨绛的小妹妹杨必也在这时考进震旦，钱锺书教过她。同事中最要好的当数戏剧家陈麟瑞，他是柳亚子女儿柳无非的丈夫，钱锺书到震旦任教，就是他介绍的。从这时起，钱锺书夫妇与陈麟瑞夫妇成为挚友，杨绛说过，“抗战期间，两家都在上海，住在同一条街上，相去不过五分钟的路程，彼此往来很密。我学写剧本就是受了麟瑞同志的鼓励，并由他启蒙的。”陈麟瑞与夫人柳无非，和丈人柳亚子住在一起，寓所在辣斐德路557号，与钱锺书夫妇的住处辣斐德路609号，相距不远。住得不远的陈麟瑞隔三差五就来串门，到了钱家说说笑笑，开心至极，不想回家了。他家里来电话催姑爷回去吃饭，于是钱锺书又拉又推赶他走。

陈麟瑞笔名石华父，浙江杭州人，是一位极欣赏锺书才华的忠厚长者。钱锺书的散文集《写在人生边上》的文稿聚齐后，陈麟瑞、李健吾对全书进行了审阅，并在出版和印刷方面帮了不少忙，出版时，钱锺书对他们专门写了致谢文字。陈麟瑞于1928年清华学校毕业，留学美、英、法国研究文学，专攻戏剧。陈麟瑞家里关于戏剧史和戏剧技术的许多藏书，杨绛都借来读了。杨绛以前英、法文戏剧书籍读过不少，陈麟瑞对杨绛帮助颇多，杨绛经常向他讨教戏剧结构的技巧。

1942年冬，陈麟瑞改编的《晚宴》成功上演。一天夜晚，为表庆祝，作为好友兼邻居的陈麟瑞邀请钱锺书、杨绛夫妇一起上馆子品尝内蒙古烤羊肉，李健吾也受邀出席作陪。席间，几位挚友围着一大盆柴火，拿着二尺多的筷子，从火舌里抢出羊肉夹干烧饼吃。陈麟瑞介绍羊肉独特吃法，引发杨绛分享见闻。她讲得绘声绘色，众人听得入神，陈麟瑞深受触动。饭局渐入佳境，陈麟瑞、李健吾就怂恿杨绛：“何不也来一个剧本？”两位告诉杨绛，导演黄佐临正愁没有好的剧本呢。朋友鼓励的话语犹在耳畔，杨绛全身心投入《称心如意》的创作。初稿完成后，她第一时间送给陈麟瑞指导。陈麟瑞看后直言，剧本做独幕太长、多幕太短，内容也不够充实，需要改写。换作他人，或许早就打了退堂鼓，可杨绛没有。杨绛回忆说，经陈麟瑞仔细审阅、恳切批评后，她把这些建议当作宝贵指引，将原本的大故事精心拆成四幕剧，逐字逐句反复打磨，直至满意，才再次把修改稿交给陈麟瑞。陈麟瑞看过重新改写的新本子，难掩欣喜，很快就把剧本转到李健吾的手里。没过数日，李健吾来电话说，《称心如意》立刻就排演，由黄佐临导演，李健吾自己也将粉墨登场，扮演徐朗斋这个角色。这天，杨绛又接到了李健吾的电话：“你运气真好！你那剧本给佐临看中了，已经在排演了，就要出广告了，署什么名字呀？”

杨绛又惊又喜，匆促中不及思索，就把学名“季康”二字化成了一个“绛”字，答说：“就叫杨绛吧。”从此，杨绛沿用至今，而“杨季康”本名反而不常使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