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06日 星期日
自己的修行
第122版:专栏/人情时刻 2022-06-13

自己的修行

姚谦

姚谦

音乐制作人

Music Producer

游走于两岸音乐界

对于不可测的未知感像个新病,可能将成为大多数人随身许多年的旧疾了。

最近读了一则笑话:如果把天气预报员和经济学家的工作调换一下,应该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关于“预测”基本上本就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任务,而气象与经济,一个牵涉于天、一个牵涉于人,都是最难预测的变量。天气预报员和经济学家做的事,更多是事后分析比较,以提供对于未知恐惧有个可以因应的参考。而这个让我想起来就忍俊不禁的笑话,其实也是大多数人对于不可抵抗的未知,一种心酸的对照。

这两年多来陆续而至的天灾与人祸,已经不是文章里的别人的故事,件件发生在不远处,都近在眼前。疫情一开始可能是天灾,但后来所延伸的种种灾难,应该都牵涉人祸了;尤其当它近到眼前,窃窃私语反而成了逼真的疼痛,而所有专家的言论也都只是隔着屏幕的说法;因为没有比切身之感——当自己面对自己的身心所发出如浪潮般的种种响声,更终生难忘的群体经验了。

两年前是我首次经历接近于监禁的“隔离政策”,至今四回,虽然事前做了充足准备,事后也为这种不得已的经验添上看似美好的感语,然而却都是不敢回想或再来一次的经历;只能怪自己,谁让我选择双城生活,所以赔上每回两地出入境都得附上与人隔绝的处境。但是相对于未准备却禁足60天的人们来说,我这些有准备的隔离都是小事了。人生实在有太多不可测的事,也许增长了人生一种特殊的经历,确也让自己又从此进入另外一个面对自己的新阶段,再也回不了头。因为我已经知道所有的预测与准备,只是当时的自我安慰。

除了“长新冠long covid”种种痊愈后的生理病征,我想这次疫情后遗留在人间的将是许多人经历过了被迫“隔离”的心理创伤症了,这个早到14世纪时发明的东西,至今21世纪仍害人不浅。不得与人肉身靠近的限制,不只是当事人的一次“处罚”,这样切割手段,执行起来也是平和的人群生态的一次次伤害;之所以大家都认为它是“限制”,因为大部分人都不乐意也不喜欢这种被迫感受。即使是历来有少数自愿离群隐士,则更多是内心自我需求强过外在供给时而为,绝非预测外的选择。一旦忽然这个习之以为自然的生活消失,强赋予再恢弘的理由,最后只好练就自我调整的一个念头。只是这个念头常常是立场薄弱的无奈借口。

习惯可以改变,内心的伤痕也可以隐约,但是如长新冠long covid般,对于不可测的未知感像个新病,可能将成为大多数人随身许多年的旧疾了。

我们活在有秩序的社会里,往往秩序的规则握在少数人手中,因此我们只能调整的是,面对所有经历的过程的方式、感受和思考,最终这才是自己的人生。如同法国哲学家萨特所说的一句话:Man is nothing else than his plan; he exists only to the extent that he fulfills himself; he is therefore nothing else than the ensemble of his acts, nothing else than his life.人的一生最终是他经历、所思的总结,而不是别人的认定、别人的以为。

当隔离仍被认为是有效工具,而人生只属于自己时;当预测只是统计学的延伸,不确定才是不变的定律时,如何面对自己是各自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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