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谦
音乐制作人
Music Producer
游走于两岸音乐界
我在北京冬天的安静里,看见了另一个自己——能安住在文字里,也能安住在寂寞里。
几乎我所有在北京的朋友,对台北的冬天生出一种温和的想象,全因为孟庭苇的一首歌《冬季到台北来看雨》;相对地在我心里,北京的冬天像另一种语言——它冷、干、清晰,已经刻在我半个人生里,无法被别处别季节可替代。
四十岁以后,我开始在台北与北京之间往返。两座城市的距离不只在地图上,也在我心理上有种各不相同的世界。台北的冬天,湿冷灰色的宣纸摊开,沉默而沉淀;而北京的冬天像一张干得发脆发亮的白纸,轻碰就会响。当我走在北京街上,静电在衣料间窜动,罩在厚实衣物内的自己总隐约听到响声四窜,加上鼻尖总带着金属与风沙的味道,一种只有北方冬天才有的奇妙气息。午后的阳光照在灰色的楼墙上,亮得近乎刺眼,但光里藏着细小的尘埃,比夏日更轻盈。干燥冰冻的风吹过时像一层无形的薄纱掠过街面,让整座城市有了干燥而透明的颤动。
这二十年来,仅去年因为身体缘故缺席了一次参与北京的冬天。去年整个冬天在台北,身体虚弱的我常常无力看着川外,忍不住把手机滑到北京的天气报告:今天有风吗?雪落了没?是会割脸的那种冷吗?听过许多歌里唱的北京冬天,但没有一首能准确描绘我脑中的景象。真正的北京冬天,不算浪漫,毫不含糊,却有种让人安静下来的现实。
在这里,我反而更能安心阅读、听音乐,甚至傻傻地放空。冬日阳光洒进暖得过头的室内,让人有种错觉以为夏天,只是光线更直接,颜色更明亮。在屋外行走戴着罩耳式耳机穿过街道时,音乐贴得更近心里。老歌在寒气里变得柔软,新歌则被深深刻进记忆里,像第一次在雪地里踩下一个亮亮的脚印。
夜里,即使暖气充足,我仍习惯穿着厚袜子横躺在沙发上,随意翻一本书。书的内容精彩与否不再是重点,重要的是那个时间里的我不再慌忙,不容易莫名低落,目的性不大地存在着。让我在北京冬天的安静里,看见了另一个自己——能安住在文字里,也能安住在寂寞里。这也许就是我对北京冬天的情有所钟的原因。
有时我会想起老狼唱的北京的冬天,那种带着风声、冷意、青春漂浮感的冬天;那种属于北方少年、属于成长、也属于离别的冬天。歌曲里的城市带着孤独,也带着难以对人启齿的期待和倔强。而我这个别处移居来的人,走进的却是另一种北京冬天,没有少年的漂泊,更多的是中年的安静;没有歌里那种呼啸的孤单,而是某种被年份磨光后的温柔;不是故乡的冬天,但却让我在这里找到了一种能落地的心境。
而我活着的这个北京冬天,风里有修复后的自己的呼吸,和余生步伐。属于我自己的北京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