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老照片

沈雷

前几天在整理资料，不经意间看到一张摄于2005年的老照片。

福拉多，也就是弗拉基米尔·彼得洛维奇，是照片里唯一的人物。这位塞尔维亚教练正身处当年大连实德的夺冠现场。那个赛季，福拉多率领实德在中超联赛中取得21胜2平3负的佳绩，夺得了大连实德（万达）队史上第八座顶级职业联赛冠军奖杯，他身着的庆功T恤上印着“第8次夺冠，没有不可能”的字样。照片定格了福拉多悄悄擦拭眼泪的一幕，那一定是幸福而喜悦的泪水。

这一年的大连实德至今依然保持了中国足球职业化以来顶级联赛的两项纪录——这是最年轻的一支冠军队，平均年龄仅为23.4岁；而他们在联赛赛场表现了不可思议的成熟度以及杀伤力，80.8%的胜率如今依然是无人可破的纪录，只有2013赛季的广州恒大追近了这一数据（80%）。

也就是2005年的夏天，中国国青队杀入了荷兰世青赛八强，大连实德为那支队伍贡献了冯潇霆、赵旭日、朱挺、于子千、邹游等五人，其中冯赵两名球员在两年前就打上顶级联赛主力，赵旭日甚至已经是中国国家队最年轻进球者的纪录保持者。也别忘了四年前曾在阿根廷世青赛上惊鸿一瞥的“超白金一代”里，同样有安琦、王圣、胡兆军、阎嵩、张耀坤等五位大连实德球员，2005年时他们不过只有24岁而已。一茬茬出产的本地新人，就是大连实德/万达能成为中国足球职业化初年的常胜之师最大的资本与底气。

老照片里的主角，以及经历过那个年代的绝大部分足球相关人士，或许都想过，这个联赛第八冠会成为大连实德在中超时代走向辉煌的新起点。年轻的主力阵容，雄厚的球员储备，冠军所带来的自信，都是一支王朝球队不可或缺的元素。但恰恰相反，2005年却成了终点。

剧情大反转的背后原因，有偶然，有必然，有不经意的意外，也有不可阻挡的大势。背后金主实德的倒台，自然是俱乐部一蹶不振的核心原因。同样重要的是中国足球职业联赛从未建立起自我造血体系，失去输血，甚至连几个月都难以支撑下去。也别忘了，实德足球垮塌之时，日后被吹得巨大的中国足球泡沫只是刚刚开始，能迟个两三年，也许就能找到接盘的恩主。再往深里追究，中国足球青训在各地的垮塌，这些又怎是俱乐部一方可以改变的局面呢？

大连实德俱乐部已于2020年初注销，这意味着这支于2012赛季后正式退出职业联赛的俱乐部终于正式消散了。实德的微博下，仍会有人时不时去留言。江苏苏宁夺冠那天，有球迷在此写道：“杨博宇拿冠军了！”杨博宇是实德1989年龄段球员中第一位夺得中超冠军的球员。除了感伤的大连球迷，没有几个人会知道其中与实德的关联。

中国足球确实“没有不可能”。既然有猜不出的上限，就会有想不到的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