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并拥抱那个复杂多变的自己
平江路家门外与外祖父母在一起，这是陈冲（右一）拥有的唯一一张跟外公的合影
◆陈冲（右一）和妈妈
◆幼时陈冲（左一）和哥哥
◆上世纪七十年代陈冲与姥姥的合影
◆当年《大众电影》封面
陈冲的新书《猫鱼》
电影人陈冲出书了，书名《猫鱼》，一本33万字、600页的大部头作品，时间跨度长达百余年，内容涵盖陈冲一家四代人的故事，由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社出版。在书中，陈冲极为坦诚，也极为深情地将尘封已久的回忆一一重现——祖辈与母亲的故事，平江路老房子的岁月，“小花”摄制组大篷车的日子，独自踏上异国留学之旅，每一部电影不为人知的幕后……在《猫鱼》中，陈冲不仅讲述了自己的故事，还通过文字构建了一个独特的上海叙事和知识分子心灵史。
◆记者 颜静燕
金宇澄鼓励她“我说你行”
大约在3年前，《上海文学》杂志邀请陈冲开一个专栏，持续了差不多有两年多时间。彼时的陈冲也没想到3年以后，居然就能够集结成一本600页的大部头作品。
陈冲在谈到这本书的缘起时，提到了老友、《繁花》作者金宇澄对她的鼓励。2018年年底，陈冲写了一篇关于贝托鲁奇导演的短文发表在微博上，金宇澄看到后就建议陈冲写书。陈冲婉拒了，她觉得自己写不了。金宇澄鼓励她说：“我是一个三十多年的老编辑，我说你行。”金宇澄建议她“闭上眼睛，把想到的画面、场景、对话、细节都记录下来”，这样半年后就能形成提纲，然后“你会不可阻挡”。
于是，陈冲便开始尝试写作。第一篇写的是她的祖屋。“写了差不多五六千字，写完后我发给老金，他马上就给我回了信。”金宇澄告诉陈冲，她写得很好，这篇文章可以作为整本书的大纲，因为每一句话都可以引出10句话，每一件事情都可以勾起另外十件事的回忆，“就像屋里终于照进了一道光，慢慢地你就可以看清各种各样的形状”。
陈冲听完觉得有些失望：“我已经写了自己认为很值得的一切能够分享的东西，为什么他说这只是一个大纲呢？”慢慢地，她发现，金宇澄说得没错，于是就这样一篇一篇，每个月写个一万字左右。“把原来那些没有调动过的、许多记忆中的画面呈现了出来。”陈冲希望书中的那些故事、感想，所有那些感动过自己的事情和人，也能够感动读者，“希望这些情感能够触碰到你内心最柔软的或者是被忽略了的深处”。
对于陈冲的这部自传性散文作品，金宇澄给予了极高的评价。金宇澄认为，《猫鱼》不仅是一部个人记忆的长卷，更是一部填补文学上海叙事空白的佳作。他称赞陈冲建立的纸上王国“细腻、自由、直率”，她的人与事，尤其是几代知识分子的历史，为文学上海增添了独特的色彩。
“这种勇气不是所有人都有的”
本书出品人、“理想国”创始人刘瑞琳这样描述自己和陈冲初次相遇时的场景：“12年前，我第一次有机会在上海一家咖啡馆跟陈冲面对面聊天，我被她的漂亮，活力四射，以及她在讲述日常生活细节时呈现的深情和敏锐，深深吸引。”在刘瑞琳看来，陈冲有着独特的魅力：迷人的羞涩，神秘和迷人的真实、坦诚同时存在于一身。“这种神秘和坦诚是如何在她身上合而为一的，《猫鱼》写出来后就有了答案。”
“一个青春伊始就开始被家喻户晓并始终被世人关注的女演员，在几十年后，坦诚地讲述出曾经的隐秘生活和心声，比如长辈经历的伤痛，自己早年情感生活和职业生涯低谷期的种种……当然《猫鱼》讲述的远不止这些。”刘瑞琳说。“几个读了《猫鱼》的女朋友纷纷表示太佩服陈冲的勇气和能力了，她连这些也都能说、都敢说！而且还说得让人心服口服！是的，《猫鱼》是一本‘勇气之书’。”
姜文则在《猫鱼》的序言中这样评价道：“《猫鱼》是陈冲珍贵的个人记忆，写得鲜活、深邃。她毫不畏惧地邀请你踏入其中，经历她的人生……这种勇气，不是谁都有。”在姜文的眼中，《猫鱼》不仅仅是一部回忆录，它更是一段段鲜活记忆的串联，是陈冲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
童年的记忆在写作中“死而复生”
《猫鱼》的书名其实来自于书中的一节章名，“‘猫鱼’是当年的上海话，菜场出售一种实该漏网的小鱼，用以喂猫，沪语发音‘毛鱼’。随着以后猫粮的出现，它在人们的记忆中消失了……”陈冲这样解释书名的由来：“它象征着那些已经或者正在记忆中消失的昔日，将在书中跟哥哥那条神奇的猫鱼一样，死而复生。”陈冲以这一意象为线索，串联起自己从上海童年到异国打拼的点点滴滴，用文字勾勒出一段段生动而真实的记忆。
陈冲的家族历史是书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出生在一个医学世家，外公张昌绍是中国药理学奠基人，外婆史伊凡是知名社会学家，大爷爷陈文贵、爷爷陈文镜和父亲陈星荣都是享誉国内外的医学专家，母亲张安中是复旦大学教授。家庭的深厚学术背景不仅为陈冲的成长提供了丰富的精神滋养，也让她从小就接触到了科学与人文的双重熏陶。在《猫鱼》中，陈冲用细腻的笔触描绘了自己童年与家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尤其是与父母之间的情感。她写道：“母亲说我出生的第一二个月日夜颠倒，白天不停地酣睡，夜里不停地哭闹，父亲总是半睡半醒地抱起我唱‘姑娘你好像一朵花，美丽眼睛人人赞美她……’，然后气都不换就咬牙切齿地骂‘再哭我把你丢到外面去！’”这些文字描绘出的场景放到现在也是能够让人不禁会心一笑的。
她还写到了自己的外公张昌绍。“跟外公结识的人都会提及他渊博的学识、敏捷的思维、儒雅的言谈和绅士的风范。人们觉得他一定出自名门，从小在优裕的环境中长大，才养成了这样高贵的气质。其实，外公出生在一个清贫的乡村教师家庭，他的气质和人格来自他一生不断地学习和提高。母亲说，上医图书馆管理员都知道，张昌绍教授是上医教授中看书最多的一位。外公一生自学了好几门外语，在大学期间掌握了英文和日文，毕业后自学了德文和法文。上世纪五十年代他开始自学俄文，并带领药理系的老师一起翻译了苏联药理学家阿尼契柯夫的《新药药理学》。”“对于自己专业范畴的知识，外公更是如饥似渴，在一切条件下坚持学习。他回国时，上海医学院已经搬到重庆歌乐山，那里环境非常艰苦，没有任何国外的医学杂志。外公靠过去在国外的同事寄给他微缩胶卷文献，来了解国际医学动态。”
书中还记录了陈冲在异国他乡的求学经历与电影事业的奋斗历程。她以平实的语言讲述了自己在面对困难与挑战时的坚持与努力，以及那些不为人知的幕后故事。
刘瑞琳认为，陈冲的写作经历，是她面对自己、反思自己、探索自己的过程。“她通过完成写作，对自我有了新的认知，实现了对自我的某种突破。”
尽管在《猫鱼》的尾声，陈冲并未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来回答“我是谁”。但她用自己的故事告诉读者，真正的成长不是找到一个确定的自我，而是在不断的探索与接纳中，逐渐理解并拥抱那个复杂多变的自己。
放大
上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