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佳
想念大银幕。分别180天后,这份想念都快变成心口的“朱砂痣”了。这已是第23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不知不觉,电影节早已走进上海人的生活,就像电影之于上海人,有着骨子里的亲情。在电影院还没“遍地开花”的年代,购票的阵仗就相当大,金宇澄在《繁花》中写道:“国泰电影院买票队伍,顺锦江饭店街廊朝北排开。”若是热门电影则“半夜排队,每人要编号”“三五成群,马路聚会”。生活的情趣也在这阵仗里,排队的工夫,能吃个牛奶棚的掼奶油;不认识的人,成为朋友;少男少女,讲不定看对了眼;已在谈朋友的,你侬我侬……
疫情中的电影节,前所未有:根据防疫要求,放映厅上座率不超过30%,观众须隔座而坐。如此一来,那些热门影片,《现代启示录》《小丑回魂2》《千年女优》等几乎被“秒杀”;就算是“抢”到一部非大热影片,也实属不易。而我“一口气”买到4部,实在幸甚。
选电影,是个有趣的过程,如同在芸芸众生中寻找“有缘人”。其间,有焦急、有期待、有细思冥想,也有与自己的对话,直到“蓦然回首”,遇见“那人”时,只有自然而然的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所选的电影,与自己太像了;至少是对自己的一段过往、一段铭记的复刻,或者是有着某种共鸣。
匈牙利电影《身临原野》是我思筹再三才买的,主要是时间问题,可选的场次只剩周五中午,而工作日的时间很难把握。“作家齐格蒙德·塞切尼的肯尼亚狩猎远征,穿越乞力马扎罗山……”去年的此时,我不正在肯尼亚、同几位作家一起?茫茫草原一望无边,白云时近、时远,斑马、角马、羚羊、大象……也像云,草原时而如同天堂,时而宛若梦境。如今,这梦还未醒,更何况还有那乞力马扎罗的雪,遥不可及的秘境。于是,虽有纠结,终究欲罢不能。
电影《香巴拉》,我只看到简介第一句,便选定了:“故事改编自艾特玛托夫的小说《白轮船》”。有些瞬间,一旦撞击心灵便永生难忘,比如《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和田晓霞在杜梨树下的忘情吟诵:“没有比你更宽阔的河流,爱耐塞,没有比你更亲切的土地,爱耐塞,没有比你更深重的苦难,爱耐塞,没有比你更自由的意志,爱耐塞。”这一段,便来自《白轮船》;艾特玛托夫式的忧伤,不仅是路遥的,也是我的。
电影节进入生活;电影本身也是生活。看电影,可以忘却,可以反思;可以打开人生,可以反观自我。现实世界与电影世界,何者为真,何者虚幻?又何必较真?生活,也许就像保罗·策兰所说:“一阵风吹过,‘在那儿’和‘不在那儿’和‘时时’之间。”当我们沉入一场电影,便迎上了这阵风,不经意生活在别处,一点点沉醉了时光。